水缸就快空了,每天這個時候早該淘好的做午飯用的米卻仍呆在牆角的米袋裡。
幹這些活的,本該是阿醜。
胖和尚當機立斷,將全寺上下七十餘名執役僧全部招集起來,留下三十人在伙房挑水、劈柴、淘米、洗菜,其餘人等一齊出動,寺裡寺外去尋找阿醜。
胖和尚自己一溜小跑,向方丈稟告這個意外情況。
十幾年來,幾乎寺裡所有的人都認為阿醜是個多餘的人,誰又能想到,一向平靜、規律、有條不紊的潭柘寺,會因為少了一個“多餘的人”而天下大亂呢。
無初大師對這件事本不太在意。
雖說自他主持潭柘寺以來,還未發生過僧人失蹤的事,但這次失蹤的畢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執役僧。
“也許他是受不了修行的清苦,俗緣未盡,貪念紅塵吧。”聽完胖和尚的稟告,無初大師嘆了口氣,喃喃道了幾聲:“罪過,罪過,阿彌陀佛。”也就將它拋在腦後了。
幾天來,他一直在潛心修習《忘憂清樂集》中幾盤著名的棋譜,哪有閒心管這等俗事。
打發走了胖和尚,他繼續打他的棋譜。
很快,他又完全沉浸在棋枰上玄妙的黑白世界中去了。
直到他聽見一陣“咕嚕嚕”的怪叫聲,才覺得事情比他想像的不知要嚴重多少倍。
無情地將他從玄妙的黑白世界裡拉出來的“咕嚕嚕”的怪叫聲,是自他肚子裡發出的。
他餓了。
午時將過,平日裡,他早就該吃過午飯,甚至已小憩醒來了。
出了這種事,他這個方丈豈能不親自過問。
走出禪房,他就發現地面不像往常那般清潔,僧人們也不似平日裡那般精神。
他們走起路來,腳步都顯得虛飄飄的,像是三天沒吃上一頓飯。
伙房前圍了一大群護寺的武僧,一個個都瞪著眼,直著脖子大聲吵吵著,看見方丈大師來了,吵鬧聲才漸漸平息。
胖和尚不住地用衣袖擦著頭上的汗水。
無初大師道:“這是怎麼回事?”
胖和尚賠著笑道:“請方丈放心,飯馬上就得,馬上就得。”
無初大師四下看了看,道:“執役的僧人也不少嘛,人手還是不夠?”
胖和尚道:“這都得怪那個阿醜,平日裡這些活都是他幹。”
無初大師皺了皺眉,道:“少了他一人,就忙不過來了?
他一個人乾的活兒,你們二三十人都下不過來?”
胖和尚頭上的汗出得更快了。
老實說,他心裡也一直在奇怪。
這些活,平日裡阿五一個人是怎樣幹完的o
無初大師嘆了口氣,道:“那個阿醜找到沒有?”
胖和尚道:“寺裡寺外都找遍了,連個人影也沒有。”
無初大師又嘆了口氣,道:“罪過,罪過,老衲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離寺出走了。”
午飯終於做好時,已比往常足足晚了一個時辰。
無初大師吃過午飯,肚子裡不再有“咕嚕嚕”的怪叫聲,但他已沒有心情繼續打棋譜。
他慢慢走過滿地濃蔭,向九峰禪師住的小院那邊走去。
沒心情打棋譜,就只有找九峰聊天了。
禪院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
九峰不在禪房中。
問了七八個僧人,才有人說,好像已有兩天沒在寺裡見過九峰禪師了。
無初大師心裡頓生感慨。
九峰禪師離寺兩天,寺裡幾乎沒人知道,可一個執役僧人不見了,卻在寺裡掀起如此大的風波,這不能不說是個很奇怪的現象。
潭柘寺僧眾逾千,可又有幾人是正真為了修行,為了佛理才出家的呢?
普天下的佛門子弟,又有多少是為了修行而出家呢?
從什麼時候起,普度眾生的佛門,已成為很多人心目中一個能不勞而獲,混口飽飯吃的行當了?
無初苦笑著,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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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水河邊。
卜凡背靠著那株斜生的老柿樹,看著水面上一動也不動的浮漂。
河邊淺水中,浸著一隻漁簍。
今天的成績頗為不俗,漁簍中已有四條尺把長的大青魚在撲騰了。
卜凡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你有心去做,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