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方才穿了外頭的衣裳就躺下,索性裡裡外外都換乾淨。
再吩咐永和宮裡一切器皿往後每日要用滾水煮兩遍,十三十四阿哥和小公主的飲食飲水都要仔細,且呆在自己的屋子不許出門,自然永和宮對外,也閉門謝客不許任何人進入。
等所有的事都妥當,宮內再次恢復井然有序的模樣,已經是大晌午。嵐琪昨晚一夜未眠,又忙活這一陣,自己也覺得有些吃不消,連用午膳的胃口也沒有,知道孩子們安好後,便坐在榻邊陪著玄燁。伸手輕輕摸著他瘦了好些的臉頰,自言自語又似與玄燁說話,不知不覺就伏在他身上睡過去。
再醒來時,是感覺到有冰涼的手在撫摸面頰,嵐琪從夢中一驚,清醒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記不得發生了什麼,待看到玄燁蒼白皴裂的嘴唇彎起親暱熟悉的笑容,她的眼淚瞬間湧出,清晨一切記憶都甦醒過來,梁公公說的話都記起來,心疼得都要碎了。
卻聽得玄燁聲音沙啞地說:“傻子,哭什麼?朕不是回來了。”
“弄成這樣子回來,嚇死我了。”嵐琪哽咽,抓著玄燁冰涼的手,他的手何時這樣冰冷過,強壯的男人身上熱氣,似乎還在懼寒發抖,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用自己來溫暖他,儘可能地擁抱他的身體,整整一個多月不論面對什麼訊息都沒掉眼淚的人,一時止不住淚水,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才抽抽搭搭說,“還以為皇上會身披鎧甲,坐高頭大馬,威武霸氣榮光萬丈地歸來。”
玄燁虛弱地笑出聲,手中摸索著找到嵐琪的臉頰,把她柔滑的肌膚握在掌心,這是可以讓他安寧的觸感,似乎又疲倦得想要睡過去,緩緩愜意地合上雙眼,口中喃喃:“朕能回來,能走進你永和宮的門,你還不知足吶?你管朕是怎麼回來的,要緊的是,讓你等我回來的話,到底做到了是不是?”
“是。”嵐琪應了,抹掉自己的眼淚,抬眸見玄燁又要安睡,給他蓋好了被子,輕輕揉捏胳膊讓他放鬆,一改方才的哭泣,溫柔地說著,“到家了,不怕,你安心歇著,過幾天我就能再把你養得白白胖胖才好。”
玄燁還未入眠,面上露出幸福地笑容,很輕很輕地說著:“你當是養兒子呢?”
那之後,嵐琪衣不解帶地照顧在玄燁身邊,幾乎與他同起同臥,藥一口一口喂,飯一口一口哄,永和宮大門緊閉不見外客,整整兩日,皇帝的身體有了很大的起色,可外頭的女人們,朝廷的大臣們,再也按捺不住。皇帝迴鑾兩日卻陷在永和宮不出,漸漸謠言四起,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罹患重病歸來,且現下連太子都見不到皇帝,都說德妃霸佔了皇帝另有所圖。
可是皇帝依舊逗留在永和宮內,直到五日後,才直接在永和宮召見了幾個大臣說話,太子也在永和宮見了父親,至於妃嬪們,除了榮妃、佟嬪之外,再無旁人見到聖駕。
而皇帝召見大臣頭一件事,就是要將舅父佟國綱歸葬京城,更令諸皇子屆時親自去迎接,葬禮諸事的細節一一叮囑。同樣是一代悍將功臣,皇帝舅父身後的待遇,比起昔日安親王這個宗室親王,竟似雲泥之別,懸殊太大,可這是皇帝的旨意,誰也不敢多是非。
而眼下皇帝得勝歸來,身體也逐漸康復,帝王之氣只聚不散,比從前更具震懾山河之勢。
養在永和宮,事事安心,嵐琪照顧人最體貼溫柔,誰人不貪戀安逸舒心的日子,若非有江山子民扛在肩頭,玄燁也不願離開這裡,更經歷一場生死,經歷一場酣戰,他趁這功夫停下心思,沉靜地思考了許多事。
只是服侍病人最最辛苦,嵐琪自己氣色漸漸也不大好,玄燁都看在眼裡,中秋前他已可以下地走動又恢復得生龍活虎,便心疼摟著憔悴的人兒說:“朕好了,你可別病了。”
嵐琪笑悠悠說:“皇上回乾清宮後,給臣妾幾天清靜日子,讓臣妾沒日沒夜地睡幾天就好了。”她抬起頭看著玄燁,伸手在他紅潤精神的臉上揉搓了一把,“養兒子都沒這麼累,是這世上最難伺候的人。”
玄燁笑:“是嫌棄了?”
“哪兒嫌棄,伺候您一輩子才好。”嵐琪踮起腳尖,在玄燁面上啄了一口,柔柔地說,“臣妾沒別的本事,就會照顧人,皇上幾時累了倦了傷心了,永和宮裡有臣妾在,有熱熱的湯飯和被窩,這裡是您和臣妾的家。”
玄燁把她摟緊道:“朕記得,在你身上倒下時,聽見你喊朕的名字了,皇祖母離世後,再沒什麼人喊過朕玄燁,那一瞬才覺得,真是到家了。”
想起那天的驚慌,再看到此刻神采熠熠的皇帝,嵐琪感激上蒼又一次賜福與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