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天雪地裡鞋也不會溼透啦!他一路跑到尚勤路,把鞋捧給郝玉蘭,她高興極了:“這孩子!……看看,這孩子給俺買了雙棉鞋,和老鄭媳婦的一個樣哩。俺出嫁也沒穿過好棉鞋!”她把兩隻鞋一手一隻並在一起細細端詳,突然低頭看見長安的單鞋:“長安,咋不買雙棉鞋?”長安扭捏地說:“俺……俺還不冷呢。看你去年冬天賣菜,大雪天一站一天,光見你給別人做鞋,也沒見你穿上一雙好鞋,就想買了給你!”
郝玉蘭從褥子下邊捏出錢:“不中,大娘咋能讓你花錢?你去買雙棉鞋穿上。”他死活不要:“大娘,我有工作哩。”
郝玉蘭知道長安星期天要來,特意買了點碎粉條,包了好幾籠素包子晾在案板上,說廠裡的飯食沒油水,讓長安去廠裡帶上些。白槐花給長安端來麥仁稀飯,長安笑著剛要喝,郝玉蘭又緊著給他碗裡舀了一大勺糖。
“你長安哥愛吃甜的。在廠裡啥也吃不上。”郝玉蘭見白牡丹盯著長安的碗,也給她碗裡舀了一點糖。“長安,在廠裡咋樣?活累不累?咋也沒胖呢?倒是又長高了,有一米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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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四章(3)
長安心煩起來:“活倒不累,就是廠裡的師傅們大都是西安人,俺們一批去的新工人都是人家廠的子弟,好活讓人家挑完了,咱還沒人教。”郝玉蘭把調好的辣子醋水放在他面前說:“長安,大娘在菜場也是一樣哩。咱好好幹工作,時間長了,人家就明白誰是啥樣的人了。把髒活累活幹好也是本事哩。”
長安說:“魏師傅光偏向小方,啥技術也不給我教。哼,等我將來當上師傅,絕不像他這個樣子。還有那個方俊翔,再在我跟前張狂,我非得揍他一頓。”他說得來氣了。
“那你才得好好用心哩。舊社會誰手把手教你呀?都是偷著學。過去還得給師傅倒尿盆哩!你在太華路上打架,可不敢在廠裡打架胡來,開除了再沒工作了。你能招工多大的運氣呀。你可要記好!”郝玉蘭見長安狠狠的樣兒,生怕他去惹事,慌忙勸他。白槐花也說:“長安哥,你現在是工人哩,咋還打架?”
長安低頭不語了,郝玉蘭也不說話,只瞅著他緊緊鎖著的兩道劍眉。長安抬起頭說:“玉蘭大娘,你說咋辦嗎?把人氣死了!”
郝玉蘭說:“人家和你玩心眼,你只知道打架就太傻了。對人熱心些,幹活積極些,吃虧吃不死人。壞心眼的人防著他,你別凡事都想當第一,先出頭的椽子先爛呀。”
長安聽了郝玉蘭的話,心裡悄悄使上了勁。他發現魏師傅算料的紙頭用完就去廁所紙簍丟掉了,長安把小紙頭偷偷拾來,白天看師傅下好的料和小紙頭上的對照,心裡也算算畫畫,畢竟爺爺做的風箱和廠裡的木箱有些大同小異。來來回回了兩個多月,他終於每次和師傅算的一樣了,他心裡歡喜卻依然聽師傅安排去熬膠、打磨毛邊。廠裡西安人多,大多說秦腔,他也就收起河南話,學著人家的秦腔。吃飯時和一些師兄弟閒諞著廠裡的人和事,慢慢有了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對廠裡也有了不少了解,只有和雙福在一起,他才重新說起河南話。
這天魏師傅喝著茶說:“俊翔,把下好的料釘一起吧。注意點手上的力度,年底的行業比武我想讓你去呢。長安,給他把膠從套鍋裡取出來。”長安眼睛看著他的眼睛說:“師傅,我也想釘箱子。”魏師傅一愣,笑了:“想釘箱子?行啊!聽陳書記說你的手藝好呢!你要是釘壞了可咋賠哩?”長安心一橫說:“師傅說咋賠就咋賠。”魏師傅板了臉站起來,自己倒了杯茶水,說:“那你釘吧,成品上寫上名字,萬一有次品你可不能轉正啦。”長安立刻幹了起來。木工房的人一看這個小學徒居然拉開架勢就幹,便紛紛丟下手裡的活過來看,他不慌不忙地把箱子舉起來,閉了隻眼吊了吊平不平,再從耳朵上取下鉛筆畫線準備開口,鋸成箱蓋箱底。他太嫻熟了,彷彿已經幹了好多年。老師傅們誇讚起來:“娃的勢扎得還老到得很!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這娃有兩下子。”
“老魏,你這徒弟真不差,讓人家娃熬膠打磨埋沒人才咧!”老魏師傅不自然地笑笑。有人說:“老魏手藝好,名師出高徒嘛!徒弟不到半年就幹出這麼嘹的活。”說著,長安已經把箱子全部釘好了。他鉚上合葉,檢查開關鬆緊,又按模板的尺寸給箱底把手處鑽了眼,上了把手和鎖片,這樣一個成品木箱就成了,只須裡邊粘上布里子,外邊粘上人造革,再燙花印字就出廠了。一個老師傅把長安的箱子裡裡外外看了一遍,開開合合試了又試說:“嘹!真嘹!這娃不得了。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