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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為自己找個臺階下,相反常常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聽憑他怎樣百般的誘騙。總之,我覺得他就像一條睡死了的看家狗,突然之間驚醒了。

那個印度人好像總是在屋子裡不停地來回踱步,平時一言不發,只是偶爾用家鄉話跟大少爺聊上幾句。走起路來悄無聲息的,趁你不備時驀然湊到你的跟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等你轉過身來看著他,他猛地一定神,連忙卑躬屈膝地聽命退開,彷彿是譏諷你。他總是那樣不聲不響的,好像永遠都在遐想著什麼,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相,很不起眼。我從他的身邊來來去去的,對他不是視而不見就是投去一絲憐憫的目光,為他無緣無故地背井離鄉而惋惜。然而,這傢伙肯定經常偷聽我們的談話,肯定是他行蹤詭秘,加之我的疏忽大意,大少爺才得以獲取了我們的秘密。

那是一個風雨如磐之夜。晚飯後我們玩得比往常更開心,就在這時來了當頭一棒。

大少爺說:“玩得夠意思的了,不過咱們還得去打點行李呀。”

我說:“幹嗎?你要出門嗎?”

他回答說:“我們明天早上都要走,先到格萊斯哥港,然後再去紐約。”

我當時肯定驚呼了一聲什麼。

他接著說:“對。當時我吹牛說只要一個禮拜,結果花了差不多二十天。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趕上去的,只是走快一點得了。”

我問他:“你出這趟門錢夠用嗎?”

他說:“虧你老實厚道還替我著想,我有錢,所以你也可以罵我兩面三刀。我一方面不停地索要父親的錢,另一方面狡兔三窟嘛,也給自己積蓄了一點,以備不時之需。你要是想跟我們一塊兒去,就得自己掏錢,我的錢只夠我自己和塞孔德拉·戴斯的路費——濟人不足,自給有餘。不過我那輛馬車的車篷外邊有一個空位子,可以便宜一點讓你坐。這樣我們這些雜七雜八的人——什麼看家狗呀、猴子呀、老虎呀——都可以一起走。”

我說:“我跟你們一塊兒去。”

大少爺說:“我就知道你準會去的,你親眼看到我栽下去的,現在我也要讓你看見我怎樣站起來。不過,這樣的天氣恐怕你在路上要淋成落湯雞的。”

我說:“那你至少也知道是不可能把我甩掉的。”

他說:“那的確不容易,你的指頭拿脈拿得很準。我這個人嘛,幹什麼事都是聽其自然。”

我說:“這麼說,跟你求情是白搭了?”

他說:“一點不假。”

我說:“不過,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寫信——”

他說:“對,問題就在這裡,無論如何,沒有你我們倆走起來可要快多了!不過說這些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明天早上七點馬車就要到門口來。我就在門口上車,不會偷偷摸摸地穿過樹林,再到大路那邊去上車,比如說吧,到岸溝兒那麼遠的地方。”

我的決心已下,就說:“能在聖白德等上一刻鐘嗎?我有一件要事得去找卡萊爾。”

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等一個小時也成啊。要是你不坐我的馬車,我也不指望賺你的座位那幾個錢,你一個人騎馬到格萊斯哥去還要快一些。”

我說:“唉,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要離開蘇格蘭。”

他說:“出去看一看眼界會開闊一些。”

我說:“這次出門總會對哪一個人不吉利,我琢磨著這個人就是您。我有一種預感,心口裡好像有準在對我說這次出去不吉利。”

他說:“你要是相信迷信就儘管去信好了。”

這時薩爾威一帶下起了暴雨,廳堂的大窗戶上水流如注。

他用地道的蘇格蘭方言說:“算命先生,您知道這是什麼兆頭嗎?有一個叫麥科拉的人要暈船。”

我回到宿舍裡,聽著外面的驟雨正面抽打著屋脊,心裡又是激動又是痛苦。一來因為精神壓抑,二來因為角樓上陰森森的風聲和屋頂上永不停息的雨響。我睡意全無,就這樣坐在燭光下,看著墨黑的窗戶,彷彿風暴正要以這裡為突破口衝殺進來,心頭產生了種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得頓時毛骨悚然;孩子墮落走上了歧途;家庭破裂;爵爺死了,甚至比死了更慘;太太孤身一人流落街頭。我看著這一幕幕的場景清晰地刻畫在無垠的黑暗中,淒厲的風雨聲彷彿在嘲笑我的懦弱無能。

九 主僕同遊

馬車來到門前,仍然是霧迷雨障,我們靜悄悄地離開了這個家。杜瑞斯迪府邸的窗戶緊閉著,排水溝水流成河,一派淒涼惆悵的景象。大少爺一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