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領—一司禮太監懷恩進來。
他行過禮,垂手候旨。
“懷恩,我打算改立興王為太子。你傳旨出去。”
懷恩面色大變,全身發抖:“萬歲爺,什麼?你要度掉皇太子?”
憲宗面色一沉,不過這個太監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所以他其實並不怎樣生氣。
“多嘴!興王比皇太子強得多,、將來他做皇帝,不會像粘附那樣昏頭昏腦!”
懷恩急得全身冒汗,聽皇上的口氣,這件事竟然已經決定,這還得了!
他退開兩步,舉步除了頭上的冠帽,跪下連連叩頭:“萬歲爺,萬萬不可廢掉太子,動搖國家根本!”
憲宗恨得牙癢癢地,真想踢他兩腳,但這個太監卻是最忠心正直的一個,他素所深知,故此對他保持一點客氣。
“懷恩,不許羅嗦,快快傳旨!”
懷恩眼淚湧了出來。邵賢妃的兒子興王是什麼材料,他太清楚了,如何可和英明俊發的皇太子相比?
“啊!萬歲爺,奴才不敢遵命!”
憲宗怒火上升了:“哦!你敢逆旨麼?”
“萬歲爺,奴才寧可死在陛下手中,也勝卻被天下的人所殺!”懷恩一面說,一面叩頭如搗蒜。他連額頭已經叩破流血,也毫無知覺。
憲宗更加不高興了,冷冷地望著伏地而哭的懷恩:“滾出去,我叫系昌傳旨,不要你這個奴才!”
可是這麼一來,憲宗也覺得很累了,懷恩出去之後,他便在萬貴妃懷中睡了一覺。
日已西斜,太監罩昌惶恐地走到西門。他也不贊成廢皇太子,只是以懷恩之力還不能使皇上回心轉意,他更不必提了。
他在惶恐中仍有一絲希望,這便是他主動來見皇帝之故。
在那舒服溫暖的栩坤宮內,他見到了當今的至尊憲宗皇帝。
憲宗的面色很壞,罩昌心中一陣顫慄,這個握有生殺大權的人,並不是虛構和想象中的,而是真真實實存在於他眼前。
自古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這話絲毫不假。罩昌知道這個看起來很清瘦的中年人,只要說一句話,就足以使千萬人遭到喪失所親之痛。
罩昌跪下來見過禮之後,憲宗冷冷道:“朕的意思你聽說了沒有?”
“奴才聽說了。對了,泰安府專摺奏報,請萬歲爺瞧瞧。”
憲宗剛一皺眉,這種芝麻綠豆的事還要麻煩地,卻一眼瞥見那奏摺是八百里加急衛報的封套,便改變了主意,道:“你先看了說來聽聽。”
罩昌趕快拆封,取出奏摺覽閱一遍,便道:“啟稟萬歲爺,泰安知府報說泰山連震數次,人人惶恐不安。”
憲宗心中老大不高興,罵了一聲“混帳”,突然醒悟任是什麼人都可以殺可以罵,獨獨天地鬼神不可褻讀。他立刻改變了口吻,道:“去問問欽天監,哼!準沒有什麼好話。”
票昌不敢多說,匆匆去了。
他回來時帶了欽天監的奏書,憲宗親自取看,看罷“哼”了一聲,道:“果然不出所料,泰山屢震,應在東宮。”
草昌忙道:“萬歲爺,上天賜降異兆,不能不信啊!”
憲宗眼睛一轉,想到了主意,面色登時大為緩和,道:“把泰安府和欽天監的奏報,都拿給李玫省真人看看,看他怎麼說?”
章昌心中雖是老大不願,但豈敢有違,如飛去了。
那李孜省起初是江西布政司吏,因枉法受贓,被貶為民。他知憲宗好方術,便去學“五雷法”,厚賂太監梁芳和錢義,果然以符籙得到憲宗寵信,以中旨授“太常寺丞”。
當時李孜省立刻被御史楊守隨和給事中李俊攻擊,認為他是犯贓之吏,只有持刀筆的資格,如何能擔當祭把天地宗廟的大事?
憲宗雖然不得已將李孜省調職,但寵幸卻愈甚,還賜他兩方印章,一是“忠貞和直”,一是“妙悟通微”,並且允許他密封奏請!
這密封奏請之權非同小可,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報告皇帝,從此李玫省便和太監梁芳表裡為奸,於亂國事。
李玫省在府中固然是一呼百諾,在外面百官見了他這個禮部左侍郎,都不敢不下馬行禮,的確是權勢薰天,人人側目。
但他見到罩昌時,雖然不是同黨之人,卻絲毫不敢託大,擺出一副脅肩治笑的神情,極力奉承巴結。因為他雖是有密封奏請之權,但怎比得上罩昌這種田日見到皇帝的太監?所以他不怕得罪內閣大臣,卻對宮禁內所有的太監都得買帳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