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就蠕著胖屁股跟誰擠。你還不許對它呵斥,否則楚鄒隔著一道殿門能用陰冷的目光把你射穿,就單給鹹安宮送衣的宮女都不曉得換走了幾撥,傳到父皇耳朵裡必定又不得好。楚鄴本來想說“總好過把狗當人養”,想想又覺得太絕沒說出口。
見日頭已往西,便把兒子抱回來,去了延禧宮。
第113章 『陸』甜碗子甜
“啾、啾啾——”
朱漆的矮紅宮牆內,棕毛綠眼睛的畫眉鳥兒在籠子裡跳來跳去。宮裡頭不論主子奴才都愛養鳥,鳥兒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得寵的娘娘紅太監養藍靛頦、鳳頭鸚鵡,奴才們就湊個趣,養個便宜點的畫眉與百靈圖熱鬧。
平日晃個鳥籠在宮巷裡走,名貴的鳥兒昂著頭,也看不起那些便宜的鳥兒。就好比奴才們也有奴才自個的等階,同樣是奴才,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就看不起那些當低等差的,連與對方多說句話都有**份似的。
在尚服局倒省事了,把送來的衣物熨燙疊好送走,也沒得機會在主子跟前露什麼臉,更不用整天像戳筷子似的,一連幾個時辰站著不能動,氣氛倒顯得和樂了不少。
萬歲爺仁慈,申時上頭各局的奴才們還能分得一頓點心,為的是補充元氣。時而是小豆粥,時而是甜碗子,今兒的是杏仁豆腐。御膳房太監用扁擔挑過來幾個粥桶,各人便圍過去各舀了一碗。
大夥兒沒吃完,仨太監走不得也不想走。宮裡頭新進了一批秀女,那外頭帶進來的青春與鮮活還未被嚴苛的宮廷制度掩埋,眉眼與言談間皆帶著喜氣洋洋。問起話來也新鮮,就像小孩兒問大人:“天上的鳥兒為什麼會飛啊?”
問太監:“你給說說膳房裡頭的故事吧。”笑語帶著嬌憨,聽得整個人都甜膩膩。
那太監也愛說,說得口若懸河:“那傢伙那食量,剛出鍋的肥肉包子,整個兒冒騰騰的熱氣,他眼睛不眨,一眨眼吞下去十一籠!油汁兒燙胃,他捂著肚子囫圇一口氣,刷刷刷,左手邊一缽子鹹粥又見了底!”為了形容那湯包的油汁,他還吸溜著嘴唇舔幾下,惟妙惟肖地勾著你想象。
又說小高子劈柴:“嘿,刀都還沒劈下去,柴自個裂開了!一條條,把手一伸一量,齊長齊短!這神的,要不怎麼都說御膳房里人才多?幹活的那都是得祖師爺賞飯吃!”
秀女們被他一唬一嚇的,滿目滿臉都是崇拜。他見人聽得肅穆,忽而口風一轉,又噗通道出來個笑話,人群就跟著吃吃笑起來。可以上臺說相聲了,當個挑扁擔太監太可惜他。
陸梨端著碗兒立在樹底下聽,便跟著人群一塊兒笑。她笑起來是真耀眼,眉眼兒彎彎的,特別乾淨又自然。最好莫把這樣的笑叫楚鄒看見,和當年離別那一晚不要太像。
其實哪跟哪呀,那太監能吃,是因為前頭犯了錯被罰,餓了兩天沒進食兒,吃的十一籠也是小湯包,油汁兒頂多一小碗。小高子劈柴也是,頭天劈好了夜裡被冰凍住,第二天太陽一曬化了,可不是不用劈就散了嗎?
她想聽吳全有的訊息,便抿了口甜湯兒,問:“和我們說說你們大太監的故事吧。”
那太監看過來,見她臉兒生得柔韻,聲音又輕輕的好聽。只當小姑娘啥也不懂,有意要顯擺顯擺,便道:“嘖,那可說不得,那是我們御膳房裡一尊雷神哩!個兒杵天高,黑臉關公似的打院門前一站,沒人敢吱聲作亂子!”
陸梨聽了,眼前又浮起吳爸爸當年在玄武門外送自己的一幕。一輛黑篷馬車打外金水河畔走,那是她頭一回出宮,北京城冬天都燒煤,天空未亮已起陰霾,一座座矮矮的小平房,滿目的是蒼夷與寂靜,回頭望見他瘦高的黑長袍在宮門下越來越小,眼淚就停不住地抹。老朱師傅在旁邊只是喚“別哭啦,再哭眼要瞎哩,賣人伢子乞討。”大老粗一個,也不曉得怎麼安慰小孩兒。出宮一年就病了,在去年入冬時過世的。陸梨用剩下的銀子置了兩塊好墓,一塊是給陸老頭兒留的空冢。
聽那挑膳太監這麼一說,曉得吳麻桿兒依然精神抖擻地當著好差事,心裡就竊竊得了安慰。想他見到自己該是什麼表情呢,大概會很生氣地板著臉,但卻叫人暖暖的。先裝著不認識他。
正要低頭舀一勺,聽身後有熟悉的聲兒喚“陸梨、陸梨”,看見討梅著一襲水粉色斜襟襦裙站在兩扇紅門外,便端著碗兒走過去:“怎這時候得空來找我?春綠呢,總也不見她影兒。”
秀女們進宮後,一塊兒在東筒子裡學了最基本的步姿、端盤子與行禮、請安等儀態後,過些時候就得按等級分開訓練了。上午的時候依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