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卻沒有勇氣。
我環顧四周所有空著的鋪位。不是所有的人都遇難了,不是每一個鋪位都代表著一個不能回家的人。究竟是哪些鋪位,很難說。有四分之三吧,是哪些我不知道,除了那個沏茶的人。
在我的內心深處,有種我不曾知道的東西,此時釋放了出來。我的身體感到了痛楚,但我的心裡卻沒有。我覺得彷彿有人就坐在旁邊,在哭泣,雖然我想安慰他,但卻無能為力。
我感覺到船駛進了無冰的水域。冰塊摩擦船體的聲音突然停止了,船體左右搖晃了一陣,穩定後我們平穩地朝前駛去。我站起身,使勁砸門叫人放我出去。在這片混亂之中,我好像被人遺忘了。此時我聽見奔跑的腳步聲。艙口門被拉開了,我看見了天空。
風來自北方,朝海面吹,儘管剛剛下了雪,我們依然聞得到土地的氣息。以前,我從沒航行過這麼遠,遠得聞不到土地的氣息,因此也從沒像現在這樣重新駛回陸地的氣息當中。我們在海上逗留了6周。比卡伯特從布里斯托爾出發到博納維斯塔角所花的時間要多出一週。我不僅能聞到土地的氣息,還能在空氣中嚐到它的味道,夾在風裡吹過冰面的那種銅礦石的味道。很快,我就能聞到城市的味道,看到天空中那片柴火燃燒散發出的煙霾了。從山上的那一排排建築當中,紀念聖徒約翰的長方形教堂漸漸地變大了起來。我無法相信這城市和這冰海同屬於一個世界。前者看上去是如此的理智、可靠,在那裡不僅暴行不會發生,而且還以別的什麼方式制止它們在別的地方出現。
我抬起頭,看見訊號員正站在峽口那座小山上的堡壘上揮舞著訊號旗,朝阿默斯特堡燈塔上的看守人和那些領航艇的艇長揮舞。霧號 開始響起,直到我們靠岸,霧號響起剛幾分鐘,教堂的鐘聲便敲響了。
下午早些時候,就在我們靠岸前的幾個小時,聖約翰斯城的人們才得知我們找到了〃紐芬蘭〃號上失蹤的人。此時,誰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有些人活下來了,有些人卻沒有。還有許多謠傳:說唯有〃紐芬蘭號〃在暴風雪中安然無恙,從其他船上救起的人都上了這艘船。不知道自己丈夫早已罹難的女人卻在安慰那些丈夫倖免於難的女人。
我們的船降下了風帆,升起了半旗,噴著蒸汽,緩慢地駛過冰層,身後留下一條延綿數英里長的寬闊的水道。我獨自站在甲板上。頭頂上,桅杆、橫杆、索具像是搭起的一副巨型腳手架,上面站著渺小的人影,一動不動,暴露在天空之下,這暴風雪後的天空滿目灰白,將持續好幾天。像船隊出發時的那樣,他們站在橫杆上,離下面的冰層至少有100英尺,雙手抓住繩梯,梯子上還坐著另一些人,像是兒童在盪鞦韆。黑煙從高聳在船中央和船尾之間的那根菸筒裡冒出來。冰太厚了,凍得太硬了,船加足了馬力幾乎依舊沒動。但最終我們還是衝破了峽口附近的排冰。索具上的那些人此時通常要下來的,但此時卻仍然站在上面。
來碼頭的人要比前來參加船隊出發儀式的人多出一倍。全島的人口似乎接到了撤退的命令,都來這兒等待某條巨船的到來。有的人衣衫襤褸,從山上的排房走來,山坡很陡,即使路上沒有積雪,你也不得不一路小跑。在這樣的日子裡,路很滑,你最好還是在沒膝蓋的雪中行走,不要在街道上冒險。有的人穿著考究,從山邊的房子和城中河邊的房子走來,有的圍著皮圍裙、穿著工作服從沃特大街的作坊和海港街上堆滿鱈魚的商店裡走來。來的人真多,有的人只能擠進〃羊腸小巷〃,就是從沃特大街一直通往船塢的那些小街道。有的人站在房頂上,平臺上,三五成群地把頭伸出窗戶外。
我們停靠的泊位是領航的艇長在聽說我們即將返航之後事先空出來的。因為這場暴風雪,就連有遮有欄的海港也差不多被冰給堵塞了,不過,從峽口到船塢,人們開闢了一條通道。
一開始,人群靜得可怕,但很快便響起了一陣亂哄哄的詢問,核實訊息,嘀咕傳言和猜測。我沒有看見一個我認識的人,不過後來我發現了前來迎接我的人…我的家人、報紙的發行人,還有菲爾丁。得知我是不許下船的,這才讓我母親強撐過了這場暴風雪。
跳板放下來後,警察為一群頭戴圓頂硬禮帽、身穿厚大衣、蓄著濃密八字鬍的公司頭目讓出一條道。〃紐芬蘭〃號就是這家公司的船。首先,受傷的人被抬了下來。兩位捕獵者用擔架抬著一個雙手捆滿了繃帶、臉上被凍起水泡的人走下跳板。那人小心翼翼地把雙手放在胸前,呆滯地盯著人群,好像視而不見,被兩個捕獵者抬著穿過人群朝印有紅十字的棚車走去。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