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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正在轉著更小的圈,同時腋下還夾著另一個男子,他的雙腳偶爾在雪地裡踩出一兩腳淺淺的印跡,除此之外就是留在他身後的拖曳的痕跡。

等我們走得更近時,有些人終於發現了輪船,停止了腳步。有的跪了下去,或仰面跌倒在地,其他人呆望著,彷彿不相信他們看見的是真實的。船員們紛紛下船,攙著這些捕獵者或用擔架抬著他們回到船上。

我們繼續前行。我數了數有23人,還缺80人。我呆在舷窗旁邊。船艱難地轉了個向,半個小時內,我們磕磕碰碰穿過浮冰,最後又停了下來。

我看到一些船員站在不遠處的一塊一英里寬的冰塊上,好像是在保持平衡,此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甲板上響起了〃好哇〃的歡呼,頭頂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輪船的汽笛再一次拉響。

我們慢慢地靠近那片冰塊。一頭繫著抓鉤的繩索扔到了冰上,浮冰被拖著緩慢地靠近輪船,最終重重地撞上了船。

船停下來後,過了好幾分鐘也沒人下船。我看到了一幅用望遠鏡無法看到的景象:這些人不是倖存者,而是一組奇異的死者雕像。這景象並沒使我感到反感。我的眼睛無法從那兒移開。

兩個人並排跪著,一個人的胳膊摟住另一個人,那個人的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生活中我從沒見過兩個男人這樣相愛的姿勢。

三個人擠成一圈,胳膊搭在相互的肩膀上,頭碰到一起,像學校的男生在足球場上頭碰頭在商量。

有個人站在那兒,雙手合抱,躬著背,緊抱著身體,像是哪個僅穿了襯衫暫時走出屋子,走到寒冷的屋外向客人道別的人。

有個人跪著,身體後移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另外一個人站在他背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像是為了拍照在擺姿勢。

兩個捕獵者站著,緊緊擁抱在一起,個兒高一點的那個人用雙臂摟住另一個人,緊緊地貼在自己胸前,而那個矮個子的雙臂卻僵直地垂在身體的兩側。

有4個人並排著匍匐在地,臉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好像他們之所以這樣臥倒,是為了某個目的,或者說是一致同意就這樣做。

只有幾個人跪著或單獨躺著,也許他們比其他人撐的時間更長。

有個人獨自坐著,雙肘擱在蜷縮起來的膝蓋上,雙手跟臉凍在了一起。

這場暴風雪一開始下的是凍雨。有個人肯定是第一批就倒下的人,他被包在了一個銀色的冰模中。

我後來得知,有的人在精神錯亂中以為自己看到了燈光,於是前去追趕,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這些人以各種姿勢擁抱在一起,可是在出發去冰山之前,他們從沒見過面,雖然他們本可以比自己最熟悉的人活得長久一些,但為了溫暖或友誼卻去擁抱別的陌生人。

他們全在那兒,孩子太小,成人太老,但為了訂到鋪位,他們謊報自己的年齡,或情願跟人平攤利潤;孩子比我還小,成人比我父親還老。

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氣力再走了但依舊站著的緣故,雪埋沒了他們,等暴風雪停止後那些雪被吹走,他們卻被固定在了冰上,冰在他們的腳下像雕像的底座。

有的人躺在低矮雪牆的背風處,那是他們自己設法壘起的遮擋物,一堵還不到3英尺高的冰雪之牆。

我認識他們當中少數幾個人,不過僅僅是靠幾件與眾不同的服飾,如每天早晨沏茶的那個男子戴的橘黃色的值班風帽。他側臥著,膝蓋蜷縮,幾乎頂到了胸口,雙手枕在頭下,掌心合攏像是在祈禱。

在冰上,他們被自己的激情改變了。每一個人在垂死時都做出了某種標誌自己生命意義的姿勢,或者說被淨化成了迥然不同的人,每一張臉上、每一個姿勢都不可思議地刻畫著這些人固有的本質。

人們所表現出的徒勞的英勇和自我犧牲的壯舉隨處可見。有個男子脫得只剩下汗衫和工作外套,俯臥在一個被兩套衣服裹得鼓鼓囊囊的男孩身旁。

許多地方曾經升過小堆小堆的火,地上的雪被燒出了焦痕。每堆灰燼都拖著長長的尾巴,那是煙被風平壓在地上留在雪裡的煙跡。

我不願意看到他們被人移走,不願看到這景象被破壞。我關上舷窗,坐在自己的鋪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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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5)

在風聲和繩索發出的嗡嗡聲之外,我聽見冰被劈開、撞開的聲音。我聽見輪船那一頭的運煤升降機的絞盤突然啟動了。破冰的聲音,人們的吼聲,還有絞盤的聲響一連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等船停了下來,我想開啟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