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宋彪才將手中的軍事手冊放回桌案上,抬起眼簾看了看唐紹儀,又漫不經心的喝一口茶,和唐紹儀問道:“聽說日本公使今天上午和你洽談了幾個小時,怎麼,是不是日本那邊又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
唐紹儀謹慎的回答道:“回稟陛下,日本目前已經修改了此前的提議,提出了四個新的要求,只要我國答應這四個條件,日本即可將佈置在朝鮮北部的四個師團撤回,並且保證中齤日兩國在未來永遠和平,絕無戰爭。”
宋彪靠著他的椅背,閉上眼簾思量了片刻,道:“說說看吧。”
唐紹儀道:“第一,日本要求我國承認日本對朝鮮擁有唯一宗主權,而我國齤保留問政權,日本承諾朝鮮國重大政策調整必將提前通報我國批准,而《中韓通商條約》也將繼續有效,而此前約定的朝鮮關稅二十五年不變之事,亦當縮減至十五年,並以甲午年為起始計算;第二,中韓之間的邊界爭議相互退讓,我國只需要承認延吉間島、長白山天池、鴨綠江口島群三地歸屬韓國,其餘爭議一概可折中處理;第三,我國應當向國際社會公開承諾內戰已經結束,以避免國際社會繼續擔憂亞洲局勢之惡化,危急日韓兩國經貿利益;第四,我國需當承諾承認此前中外及中齤日之間的一切條約的永久有效性,不得反悔及追訴。”
宋彪聽完這番話不免是一聲呵呵的冷笑,道:“日本人倒是想的很美,他們是斷定我一概都不可能接受,逼著我們和他們交戰啊。”
唐紹儀額頭悄然滲出一層冷汗,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也是如此以為,不過,日本公使伊集院先生也承認,此是日本軍部提出的要求,政府目前並未真正以此為底線,只要兩國繼續談判下去,理論上完全可以繼續協商一個更為合適的條件,確保雙方能夠避免戰爭。”
宋彪問道:“你如何看這件事?”
唐紹儀道:“我以為俄美兩國首先就不可能接受第一條款,以此為基礎引入外國干涉,必定能夠讓日本政府和軍方退讓,只是日本方面也深知這一點,故意將第四條款提出來,想要和此一條款捆綁起來逼迫其他各國就範,以犧牲我國之利益來成全日本。所以,真要引入外國干涉也極其被動,只是不知道陛下如今以為若是中齤日全面開戰,我國可有勝利的可能性?”…;
宋彪不想回答這種問題,反而問道:“你覺得呢?”
唐紹儀不免是一陣尷尬。
他的尷尬恐怕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外人都以為他是根生蒂固的帝黨,深得皇帝信任才有機會當上內閣總理大臣之位,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自己並非真正的帝黨,即便是身在光復會中,他其實也和宋教仁、黃興等人一樣並不絕對支援君主立憲制,只是形勢比人強,現在只有宋彪一個人有實力穩定和統一全國,宋彪想當總統就是總統,想獨齤裁就獨齤裁,想當皇帝就是皇帝。
所謂“帝黨”絕非光復會一派和支援宋彪稱帝的人,而是皇帝身邊真正的嫡系親信,比如說秘書局和東北軍的這些人,以及容星橋等商界名流,光復會中的蔡元培、章炳麟、汪兆銘之流。
嚴復身在光復會,鼓吹帝制極為賣力,陶成章是光復會領袖,對於光復會在各省的擴大有不可磨滅之功勞,張謇、梁啟超同樣是鼓吹君主立憲制的名流,這些都絕非帝黨。
唐紹儀其實也不是,身在帝黨之外,即便是坐在內閣總理大臣的位置上,他也不知道宋彪此時到底是如何計劃的。
如此驚世的國家危急之刻,身為內閣總理大臣,唐紹儀連戰與和都無權抉擇,甚至不知道具體的訊息,他心裡是喜是憂是悲是難過是無奈,大體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只能是如此痛苦的揣摩著皇帝的心思,雖然這並不難揣摩,他知道皇帝絕不可能接受其中的任何一個條款,只是皇帝究竟要如何做,他也一概不知。
御前大殿之中,此容唐紹儀如此猶豫不決。
唐紹儀心裡很清楚,雖然不是帝黨,他卻無比的瞭解皇帝的個性和各種規矩,當即硬撐著內心的畏懼,故作強硬的答道:“陛下,若我國尚有一線勝機,還請陛下統帥三軍與日軍一決生死,臣等內閣諸臣皆有奮死之心,唯聽陛下差遣。”
宋彪沉默不語。
他端起已經漸冷的紅茶喝了一口,忽然道:“祁門紅茶確實不錯,五年前,我就喝過這個茶,有一次同虞洽卿談起這個事,就建議他和遠東商行合股辦了一家專營絲茶的商行,如今,他們將這家商行改稱江南商行,繼續專營茶葉和生絲。商行貨棧開了五年,一直經營的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