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武堂終於光火:“以前是上報南京,現在改他媽上報重慶!中國全丟完了你們改個詞就得?——給我叉出去!”
兩特務剛被叉走,馬弁又一頭紮了進來,蔣武堂一看就躥火:“叉!”
“……是高老闆的人!”
蔣武堂愣了一下:“請。”
來的人是全福,鞠了個深躬把手裡一摞燙金紅帖遞了上來:“老爺明天在滿江樓給各位設宴慶功,請司令和各位壯士務必光臨!”
蔣武堂詫異:“這慶的哪門子功呀?”
“打跑了鬼子,奇功呀!”
“罵人,鬼子來了嗎?”
“老爺說要沒各位將士枕戈待旦,沽寧早就淪陷了。”全福瞧出蔣武堂並不是太高的興致,知趣地放下請柬離開。
蔣武堂翻著請柬嘆了口氣。
“司令,陣地上的弟兄……”龍文章試探著問。
“傳令撤防,修整兩天再上,是修整,可別修得魂遊太虛。”
沽興車行裡,空下來的黃包車在院裡參差不齊地停了幾行,車伕們圍成個圈,四道風的一對大腳在人頭上方靈動飛旋:“最帥的還屬這一腳,這一腳直踢得金頭蒼蠅就再沒飛起來,以後沽寧就算沒這號人了!咱們行的夥計在外邊拉車就沒那五去一的抽頭了,只要說……三的,怎麼說來著?”
古爍笑笑:“和氣一點說,我是風字頭的,不和氣地說,老子是風字頭的。”
車伕們嘖嘖:“乖乖,沒想到老子還有跟人稱老子的一天。”“省了五去一的抽頭,不就跟他孃的神仙一樣嗎?”“都是四哥一雙腳踢出來的。”
好話聽得讓四道風又一陣好踢,直到一隻腳硬生生地停在鑽進圈來的兩人臉邊,那是一老一小,神情打扮都不像本地人。
四道風收回腳:“生臉,新入夥,想拉車?”
老的連忙低頭:“四哥真是料事如神。”
“料你個頭,啥名?”
“小饃頭,四哥。”小的顯然對四道風欽佩有加。
“我是他爹。”老的瞪了小的一眼。
“那就是老饃頭?”
“四哥咋叫就咋叫。”老的印�帕場�
老頭子乖覺如此,四道風不由得仔細看了一眼:“你爺兒倆死好命,剛打片天下就來入夥,是逃難來的吧?”
“四哥好眼力,承德來的。”老饃頭哈哈腰。
“規矩都懂?”
“都懂。”老饃頭鄭重地拿出錢遞了過去,“四哥,今兒抽頭。”
四道風神情古怪地看看他又看四周,周圍一片竊笑。
“不懂裝懂,我可懶得跟你再說一遍,二的——”四道風喊道。
二的就是皮小爪,他只有一隻半手,那半隻手是一隻發育不全的手,總深以為恥地縮在袖管裡邊。
皮小爪上前一步:“規矩是沒份錢,行裡的押錢和份錢你交了就得了,還有就是每月交五毛大洋給我,”他深以為恥地看看自己的殘手,“瞧見了,我不能拉車。”
“這不跟不交錢一個樣嗎?”老饃頭有些發愣。
皮小爪笑笑:“就這個意思。”
老饃頭驚訝得忘了點頭哈腰,小饃頭則更添崇敬。四道風卻忽然矮了半截,貓腰就要扎進人群。
“四道風,看見你啦!”
四道風只好硬著頭皮站住:“你不在街上鬧騰,來這幹什麼?”
“那叫抗日遊行,現在我要包車。”來的是高昕,何莫修寸步不離地跟著,脖子上掛了個當時新潮的木盒子相機。
“你不說人拉人沒道德,要老爺們兒用自己的腿走嗎?攪了夥計們生意,小姐也自個兒走好了。”
“我還是那麼說的,不過明兒遊行動靜大,我要包你的車拉傳單。”
四道風哼一聲:“拉你們滿街亂扔的那些紙片片?上菜市場弄個平板去,我這裡是只拉人的……喂,那假洋鬼子,別動我車!”
何莫修從四道風的車前直起身來,莫大感慨:“社會低效若此,竟甘心把勞力耗在這樣的原始工具上,不過很有意思。”
四道風沒好氣地打量了一眼,問高昕:“你家男人?怎麼說人話跟安了張鳥嘴似的?”
高昕也沒好氣:“他愛說不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何莫修衝著四道風說:“你聽我說,再加兩條傳動鏈,你跑起來真像風一樣。”
四道風白了他一眼:“我就樂意慢著!”
何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