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看看,每個人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都像朝聖,我也遇見了小昕。”
“這回請你來是有要事相托,”高三寶頓了頓,“你幫我帶昕兒去美國,我牽扯的事太多,回頭再去,賢侄……小何,你笑什麼?”
何莫修滿臉歡欣:“這是我的夢想!高伯伯,您相信命運嗎?”他興奮地看著高三寶搖搖頭,又點點頭,“我現在信了,我在離家二十年後找到自己的夢想。”他看看天花板,似乎這樣能看到高昕,“高伯伯,她那麼特別,讓我想起最喜歡的曲子。”他甚至把他最喜歡的交響樂哼了幾個音符。
高三寶也終於有些歡快:“這就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最放心的是把她交給你。”
“小昕的觀點?”
高三寶愣了一下:“她的觀點?”
“當然。”何莫修無憂無慮地笑笑,“我總不能漠視她的觀點吧?”
“我還沒問。”
“我現在去問。”他起身就往樓上走去。
“回來回來!坦白點說,她壓根兒不想去。”
“那怎麼行?高伯伯,每一個人都應該按自己的意願生活,何況是她。”
“每個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喜歡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我會說服她。”
“怎麼說服?”
“去美國前我想做一個兩年的環球旅行,現在我放棄旅行就有了兩年時間。兩年,我相信兩年可以說服任何人。”何莫修神采飛揚,“我也覺得時間長點更能加深瞭解。”
“兩年?太長!”
“兩年就是彈指一揮……”
“我給你個彈指一揮,”高三寶伸了兩個指頭,“兩天——”
何莫修搖搖頭:“這不可能,我不同意,高伯伯,我一定會維護她的,維護她就是維護我自己。”
高三寶疲倦地看著那張堅決的臉,只有未經世故的人才會那麼堅決,他不無擔憂地說:“每天晚上我都在擔心,明兒一睜眼,這裡已經不是沽寧人的早晨。”
何莫修搖搖頭,他並不能理解高三寶的憂慮。
沉默。
窗外,沽寧的夜色已經降臨。
沽寧守備司令部內,曾被攤開的那張新地圖現在舊了很多,蔣武堂不得不拿把中正劍壓上已經卷了的邊角,他一臉困頓,旁邊的軍官也是滿眼血絲。
龍文章剛從郊外的陣地回來,蔣武堂盯著他,龍文章搖搖頭。蔣武堂一巴掌拍在地圖上:“他孃的失蹤了!帶兵打仗這麼些年,你知道最怕的是什麼嗎?就這三字——失蹤了。當年跟共軍打仗,一聽這三字弟兄們就下注,賭的是哪部分捱揍。”
“鬼子也算孤軍深入,會不會被哪部分的弟兄吃了?”龍文章猜測著。
“狗屁!一個大隊,誰要吃了他還不顛顛地報到總部,”蔣武堂拍拍那把中正劍,“這種劍還不得拿個十七八把的?”
“防線上的兄弟都不行了,能不能先鬆一鬆?”
蔣武堂蹙著眉在想,那倆特務不合時宜地進來。甲仍陰沉,乙照舊輕浮:“蔣司令,不說日本人要來嗎?怎麼這半月連根毛也沒見?”
蔣武堂懶得答理,龍文章用廣東話低聲說了句:“等見了毛你個衰仔早仆街到重慶了。”
特務乙往前湊了湊:“龍副官能大聲點嗎?”
龍文章把一個虛無的東西鄭重其事地放在乙的手上:“我等正研究這根來自鬼子的毛,你看它烏黑油亮像不像黑狗子的毛?”
特務乙氣得甩開手想破口大罵,龍文章嚷嚷著跳開:“糟了,跟您老混一塊兒了。”
一直沉默的特務甲開口:“司令,迫不得已,我們已經把司令近日的行為上報,重慶方面也很不滿意,責成……”
“你知道我這個司令帶多少兵嗎?”蔣武堂瞪眼。
“這個……軍方事務我不便過問。”
“給你個實打實數,三百!一個上校帶連長的數!還都是老子從老家拉出來的!重慶方面不滿意?你問他對誰不滿意!是當年那個站錯隊進冷宮的蔣武堂!在沽寧佔山養老的蔣武堂!重慶?我鳥你!”
特務甲立刻變了口風:“司令,我對沽寧為禍的共黨早有數,匪首是在逃十一年的巨梟!只要一百人,只要區區的一百人……”
“區區一百人?這時候我有區區一百人給你剿共黨?你老哥醒醒吧,現在要打來的是鬼子!不是共黨!”
“我會把你的立場上報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