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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對我說,國難當頭,豈能沉淪。”

湖藍琢磨著卅四那絲傷感的笑容,那像是一個看破世情的人由今生看著上世。

“那時候的劫謀像你一樣年輕,有點古板,狂熱地信仰,仇恨一切平庸,有時候我擔心他會把自己燒著……對了,他很像你,有點教條,永遠在跟自己較勁,總覺得再使把勁就能成上帝。良心是他最後的約束,可沒過多久就連這個他也砍斷了。”

“沒興趣聽你評價先生或我。有什麼事?”

“哦,事,有事。明天我想出去。”

“哪裡?”

“舊地重遊。走走。”

“我會安排。”

“我是說,一個人走走。”

湖藍的表情不是同意或不同意,而是一種捕捉到獵物的神情:“一個人?”

卅四笑了笑:“嗯,或者說,假裝一個人。”

湖藍自然也知道那是指不可能不跟隨的尾巴:“可以。只要你不怕腦袋再像肚子一樣,被轟上這麼一下。”

“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命是你的,怎麼做在我。”湖藍厭惡地避開那道戲謔的親熱目光,儘管他其實早已適應。

“是的,就是這樣。”

那是一句很奇怪的話,像是喟然長嘆又像是玩笑戲謔,以致湖藍又回頭看了一眼,才將門關上。

回到自己房間的湖藍焦躁不已,不停地在屋裡踱步或者在窺孔裡窺探,他的晚上也許將這樣度過。

窺孔裡的卅四在端坐,他看著牆,牆上是湖藍曾經掃視過的那幅銘文。

湖藍開啟所有的燈,又關上所有的燈。

窺孔裡的卅四摁滅一個又一個菸頭。

湖藍開啟所有的窗,長時間地呆望著窗外像是由補丁和寶石拼綴而成的上海。

窺孔裡的卅四在煙霧中合上了眼睛。

湖藍開始踱步,思忖。他踱過走廊,終於在某間房間門前站住,招手,從屋裡出來的是他的親信純銀。湖藍現在需要透過和一個錄音機的對答來清晰自己的思路。而純銀無疑就是那個錄音機。

“目標前來上海的目的?”

“目標聲稱此來是為三方求和。”

“三方?”

“我們、中統、共黨。”

“先生說,這是真的。他真會做出這麼天真的事情?”

“先生是這麼說的。”

湖藍沉默,他在想卅四的一句話:“修遠一定會說,劫謀何不先放棄對他的敵意。”回憶中的湖藍突然電光石火般地愣了一下,臉上是難以壓抑的震驚,“他說修遠會說!”

純銀仍在疑惑:“他是這麼說的。”

“如果他真要為三方求和,就該是三方的會談!可我們根本不可能和修遠坐在一張桌上!”

“修遠只在背後謀劃,從不見人,多少年來他只透過他幾個鐵桿的親信發號施令,所以我們對修遠的暗殺屢屢失敗。”

“可目標和修遠,和先生都是舊識。他希望三方和諧,單方面的會談不可能停火,等同白談。他已經和我們談過,往下該怎麼做是明擺的事情。他已經在想修遠會怎麼對待他的提議。”

純銀終於被他的推理驚得瞪圓了眼睛:“你是說……”

“通知靛青,我要所有能用得上的人待命。”

“湖藍?”

“我們要殺修遠。”湖藍沒有一秒猶豫地走向了發報間,“目標要見修遠!”

報務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運轉如飛,幾個特工正在身邊整理明天必將用到的槍械。

“先生回電,先生同意。先生說,甚慰。”

湖藍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一絲不知該說天真還是老辣的笑容。

45

整個七樓都是死寂,每間屋的房門都緊鎖著,湖藍甚至撤掉了樓梯口的黑衣。

卅四的房門開啟了,卅四從裡邊出來,然後開始敲打湖藍的房門:“孩子,還沒起呢?吃早飯啊?”無人回應。卅四沒完沒了地敲著門:“吃早飯,孩子。孩子,吃早飯。吃早飯。”

湖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窗簾緊拉著,屋裡光線陰暗,走廊上沒完沒了的聒噪叫他臉色鐵青。他根本不在自己的房間,他在報務間。隨電臺同在的不僅是報務員,還有整屋待命的軍統。

外邊的聲音終於停了。純銀從門縫裡窺看著那個佝僂的背影遠去:“走了。終於。”

湖藍陰鬱地看著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