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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還是一個孩子,卻已經習慣了說很多年前。因為我們總是不停地更換居住的城市,這讓我覺得時間很漫長。

除了咳嗽,她還不時骨痛和胃痛。

“疼痛其實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它會讓你減少睡眠,感到生命很長。尤其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誰不想無限延長呢?”她這樣說時,就表明她心情很好。

“難道現在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揶揄道。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聽到了嚶嚶的哭聲,她也並非刀槍不入。所有的金剛不壞之身都有自己的命門,但不會輕易讓人發現,所以她猛烈地還擊道:“你不要以為我天生就這樣,要是你爸爸跟我們在一起,我也會每天開心地煮咖啡、煎雞蛋、洗衣服、收拾房間、送你上學、等他下班……”這時的她很小女人,藉口和謊言一被戳穿,馬上氣急敗壞。

“我信,可問題是他早已不在了,你想一輩子都這樣過嗎?”

這樣的爭論總是以這種方式收場。現實總是很殘忍,否則又何須隱藏。

此時她總是猛喝一大口伏特加,然後一定會嗆一下,隨即更用力地蜷縮成一團,繼續呢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是有時會伴隨著眼淚,而她一定會死不承認,一口咬定是酒太嗆。

嘴硬的女人大多命苦,好在大多命也很硬。

“你有心上人了嗎?”日全食的第二天,那年夏天最悶熱的一個夜晚,媽媽突然問我,問的時候一邊吐煙一邊嘆氣。

“這很重要嗎?”我不解地問。

“沒有最好,有就去跟她告別吧!”以前她從來沒有讓我跟誰告別過。

“告別?我們又要走了?”我瞪大了眼睛。

“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媽媽看都不看我一眼。 。。

雙食之夏(3)

有些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出生的地方;而一旦離開的人,就會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我不記得那個小城的名字,不記得學校的名字,因為從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已知道,我遲早會離開,只是沒想到會如此之快。

十六年,七座城市,這個頻率遠遠比不上吉卜賽人,甚至比不上一個最懶惰的乞丐,但我依然沒有習慣。這個北方小城是我停留時間最長的地方。

“我一直都不愛吃蘋果,可你每天都逼我吃一個;我一直都不愛彈琴,卻每天要練習超過十個小時。”我抱怨著。

並非長久地做一件事情,就一定會習慣。

“快去道別吧!事情也並不是一定要成習慣之後才能夠去做。”

“對手算戀人嗎?”

“在你這個年齡算吧。”

“我去說什麼呢?”

“從前你都說什麼?”

“你說的是哪次?”我故意氣她。

媽媽的臉色因為憤怒而變得極為難看。但是沒關係,對這種喜怒無常又任性的小女人,讓她們獨自安靜一會兒,很快就會沒事了。

況且,我又不是她的男人,哄也輪不到我。

可現在,我若不是,誰又是呢?

“我爸爸究竟什麼樣啊,值得你這樣去等,去找?”

“我有說過我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爸爸嗎?”

“沒有,難道不是嗎?”

“找到那個人其實很容易,難的是讓那個人愛上自己。”她喃喃地說。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什麼是你們分開的主要原因?”

“在一起。”她張口就來。

沒錯!只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十六年間,媽媽帶著我,像趕場一樣參加不同年齡組的鋼琴比賽,我一直都是第一名,而第二名似乎都是女生,於是我們之間就產生一種很複雜的情愫。惺惺相惜、嫉妒、愛慕……卻都因為年紀被掩藏了起來。

“為什麼不去跟蘇小陌講?”何離問我。何離不在我的那些對手之列,他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小哥們。

“早講一天,她就會多難過一天。”

“那怎麼跟我講?”

“早講一天,你就會早一天忘記。”

“哦。我總覺得你才剛剛來,怎麼就要走了?”

“要走的都是剛剛來的人,一直都在的人反而不會輕易走。”

“哦。”

他叫何離,我第一個很義氣的兄弟;我們那個時候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