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關處,那盞亮度不夠的頂燈,誰也沒想到去開。昏暗又狹小的空間內,陳池注視著背抵門板的許霜降,她淡定了一個晚上,現在臉上全是緊張。
“出去。”他面無表情答道,“你讓開。”
許霜降睜圓了眼睛,搖搖頭。
“……你真夠維護的。”陳池嘴角泛起了一絲苦色,旋即又抿起,那一張疏朗明快的臉瞥向人時常帶溫煦笑意,此刻每一根線條冷硬,揹著客廳的燈光,如披了一層灰廓。
一分鐘,兩分鐘,他們對峙著,許霜降忽然低下了頭,滑坐到地上,曲攏著膝蓋,將臉埋下,肩膀微微地顫動起來。
“林虞和我沒關係。”哽咽的聲音從底下溢位。
陳池一動不動地站著,俯視著攔坐在門口地上的那個人,她很少在他面前哭,印象很深的唯一一次,是他們婚前,她在他家聽到了父親和他的談話,自己悶在被子裡哭,那時候儘管委屈,她沒走,最後歡歡喜喜做他的新娘。今年開始,他們不停吵架,她在他面前罵人,想摔什麼摔什麼,兇悍極了,這一刻,她卻示弱了。
半晌,他輕聲道:“你還想離婚嗎?”
許霜降抬起頭來,額上劉海被蹭亂了,頰邊淚痕宛在,那雙被淚水浸潤過的眼,怔怔盯著陳池,嘴唇蠕動卻無聲。
“明天去離婚吧。”
“……星期天不辦理。”許霜降喃喃道。
“都打聽好了?”陳池望著她,眼中有絲澀意,自從她上週提出離婚,他一直不回應,夜夜晚歸,企圖將日子糊弄了過去,她卻將該做不該做的事情都穩步推進著,這一刻,疲倦自心頭起,“那就後天早上吧。”
“如你所願。”他慢慢道,“你起來,我不去找誰,只是出去散散心。”
許霜降站起默默避到一旁,視野裡,陳池的鞋面掠過,然後門鎖嘎達一聲,他的鞋不見了。她低頭獨自立在玄關,心好像沒有了。
第549章 明天我要離婚了
半夜。
許霜降從床上醒來。她忘了關燈,臥室裡亮著黃黃的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她側了側臉,從睡燙了的涼蓆上微微抬離,一絲空氣滲進她頸窩裡,汗黏黏的面板有了一點點清涼,很快褪去,仍讓人感覺又潮又熱。
她想看看時間,伸手摸到床頭櫃上,觸到那冰冰的手機外殼,才記起來手機在白天就沒電了。
星期天的白天已經過了,現在是星期天的深夜,也許悄然邁進了星期一的凌晨。
許霜降恍惚著下了床,赤腳走到窗邊,撩開一角米黃窗簾,看見玻璃外一片墨黑,只有披頭散髮的自己。
所有的人都在沉睡。
東西南北里,她辨著方向,找到了爸爸媽媽家的位置,不知道陳池在哪個方位。
他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
許霜降木木地瞧著,知道沒幾個小時就會天亮了。
天亮後,陳池就會回來,和她去離婚。
她拖了一把椅子,就坐在窗邊,等著天亮。當她的視線掃到空床上,想起她沒有開空調,睡了這許久,涼蓆上大概沾了她的汗漬。
歸還的時候要收拾乾淨,這是她多年租房的習慣。
半夜三更時分,許霜降去端了一盆溫水,蘸了乾淨布巾,擦拭涼蓆,而後又把自己用過的床頭櫃清理拂拭了一遍。
後來她想,既然開了頭,不如做個大掃除吧,走得不虧欠人。這些天,陳池先是說出差,回來一晚和她吵了架又走,幾乎都是她在住著,總得把她自己的居住痕跡清理掉,還他一個清平世界。
陳池參加花展後帶回來的那束絹花,依然栩栩如生。許霜降抽了一張紙巾,輕輕地拂了拂花瓣。這大把花,做得精緻,卻易沾灰,不好打理,許霜降不知道陳池怎麼會莫名其妙拿一束假花回來,她想可能是花展上哪個攤位附贈的禮品。陳池真是和老公主一脈相承,絹花開不敗,他們倒都不介意它做裝點物,不像她那麼龜毛,只喜歡真花。
那些遙遠的、陳池送鮮花的日子晃晃悠悠浮上心頭。
他送她的第一支玫瑰,是逛集市時買的,在她面前付了錢,出了花攤就遞過來。在這之前,許霜降被異性送花的經驗為零,所以陳池這樣給,她也不知該矜持多久才合適,結果害羞一下便收了,後來她才略微反應過來,向他嘀咕過,別人家送花都是早早備妥的吧,沒這樣在姑娘面前現買現送的。
陳池那時候對她說什麼?許霜降側頭回想,他們好像在他公寓裡夜半躺床上說悄悄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