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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人命,但是,在某些情形之下,適度的忍飢挨餓,反而是一種非常見效的養生之法。

據《紅樓夢》所述,賈府中有一個醫治傷風咳嗽的“風俗秘法”:“無論上下,只一略有些傷風咳嗽,總以淨餓為主,次則服藥調養。”例如寶玉房裡的晴雯,“症雖重,幸虧他素習是一個使力不使心的,在素習飲食清淡,飢飽無傷。故於前日一病時,淨餓了兩三日,又謹慎服藥調治,如今勞碌了些,又加倍培養了幾日,便漸漸的好了。近日園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飯,炊爨飲食亦便,寶玉自能變法要湯要羹調停,不必細說。”

事實上,這種飢餓療法在某種意義上乃道家“辟穀”之術的世俗版。其原理皆在於“排毒”,猶如西湖醋魚之“餓養”,此乃杭州“樓外樓”用來烹飪“西湖醋魚”的獨門秘技,方法是把用來做醋魚的西湖草魚圍在水中,一至兩天內不喂任何魚食,目的是為了將魚腸中的雜物和魚肉中的土腥氣徹底排除,同時使魚肉更顯結實。就在“樓外樓”門外的那一池湖水中,平時都圈著一個籠子用以“餓養”草魚,並且以此作為生意上的招徠。當然,你若在登樓之前在“餓養”池邊立看多時,將原定就餐時間順延一至兩小時,吃魚之前先把自己“養餓”,那條西湖醋魚吃起來保證是鮮上加鮮,絕對超值。

事實上,飢餓不僅可以替食物的美味增值,它本身就是一種食物,而且還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傳說,古代有一位君王,不但吃盡了人世間一切山珍海錯,而且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餓。因此,他變得越來越沒有胃口,每天都很鬱悶。有一天,御廚提議說,有一種天下至為美味的食物,名字就叫作“餓”,惜乎求之不易。君王當即決定與他的御廚微服出宮,君臣二人跋山涉水地找了一整天,於月黑風高之夜,飢寒交迫地將身來在一處荒郊野嶺。此刻,御廚不失時機地偷偷把預先藏在一個大樹之下的一個饅頭呈上:“啊也,終於找到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餓’。”餓得死去活來的君王大喜過望,二話不說,當即把這個又硬又涼的粗麵饅頭狼吞虎嚥而盡,並且封之為世上第一美味。

像飢餓和情慾這一類的感覺,到底是造物用來折磨我們的刑具還是用來討好我們的玩具,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鳳爪你個蝦餃

在中國,上茶樓飲茶的風俗並非廣東獨有,特別之處在於,粵式茶樓裡的所謂“點心”與“點心”的本意相差甚遠。

按照《辭海》的解釋,“點心”乃“飢時略進之物或糕餅之類的小食”。南宋人莊季裕《雞肋編》卷下則說:“上微覺餒,孫見之,即出懷中蒸餅雲:‘可以點心。’”周密《癸辛雜識前集·健啖》:“聞卿健啖,朕欲作小點心相請,如何?”

總而言之,“點心”本來是一種吃著玩的東西,就茶食而言,如北京、南京、杭州以及成都等地的茶樓裡通常也只見花生、瓜子或乾果之類,唯有廣東的茶樓,才將此閒食法正為一種“嚴肅”的食物,非但“點心”而且堪可果腹。美式英語把“點心”音譯為dimsun,依據的就是廣州話的發音。

在早期的廣州茶樓裡,點心也就是二三十種,但是對於外地人來說,已經是蔚為壯觀了。到現在,點心的品種已增至一千多種,甚至連魚翅(魚翅餃)和燕窩(燕窩蛋塔)也赫然見之於點心單。飲茶不但可以當飯,就算在茶樓裡擺酒也未必就算是大大的失禮。在某種意義上,只要不拘泥於“茶點”的觀念,要弄出這許多七葷八素的“點心”在技術上並不困難,難的是,這些東西不管葷素,亦無論鹹甜,竟都可以用茶來送入腹中。

儘管如此,今天茶客們在茶樓上常吃的點心,大致上也不超過二十種,例如蝦餃、燒賣、鳳爪、煎(蒸)蘿蔔糕、馬蹄糕、粉果、叉燒包、蓮蓉包、糯米雞、芋角、鹹水角、叉燒酥、腸粉、米粉、河粉以及粥、面等等。而在這些“基本點心”當中,又以蝦餃和鳳爪為當之無愧的“主打”。這兩樣點心,不僅出場率最高,同時也是茶客們用以考量一家茶樓出品水準的代表性點心。我估計,老廣州人過去常說的所謂“一盅兩件”裡的“兩件”,所指極有可能就是蝦餃和鳳爪。除此之外,這兩個詞還可以在廣東的通俗文化中被當做通用的程式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王晶製作的一部港產片中,男主角為了克服講粗口的毛病,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對白:“我叉燒包你個糯米雞!”和“我鳳爪你個蝦餃!”就這樣罵來罵去,幾個回合下來,樂不可支的觀眾們不知會不會感到很餓。

如果說韭菜豬肉餡的水餃是北方人日常飲食的掌門人,那麼以鮮蝦作餡的蝦餃,就是粵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