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忠而憤,以直而亢,知我罪我,聽之而已。”
這等於是在罵人之後,再加上一句,我罵就罵了,你愛咋咋地。左宗棠等於在郭嵩燾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在接到這封信後,郭嵩燾氣憤已極,由此和左宗棠音訊斷絕,直至今日。
從那時起,郭嵩燾對於左宗棠的瞭解,可以說又深了一層。
正因為他對左宗棠瞭解太深,所以才會替林義哲擔心。
對於有過救命之恩的自己,左宗棠都會做得這麼決絕,更何況林義哲一再得罪於他,這一次竟然還殺了他的老部下劉璈!
“若今日我還在南書房,定會如那日幫他那般幫你一回。只可惜……”郭嵩燾收回了思緒,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邸抄。
正在這時,一位僕人匆匆的跑了進來。
“老爺!大喜!大喜!”
“喜從何來?”郭嵩燾一愣,問道。
“朝廷的旨意到了,要老爺即刻入京!去總理衙門任職!”僕人喜不自勝的說道,“宣旨的天使正候著呢!”
郭嵩燾又驚又喜,他聽到朝廷是要自己去總理衙門,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估計是要和日本人打交道吧?”郭嵩燾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說著。
他知道,這是朝廷要和日本人談判,總理衙門缺少通洋務的人才,是以想起了自己。
剛才他還想著如果自己在京裡,就會幫林義哲的忙,但卻沒想到這一轉念之間,因為林義哲戰勝了日本人的關係,自己竟然有了重新出山的機會,不由得感嘆不已。
“佛曰:善念一出,震動十方世界。果然。”郭嵩燾嘆道,“看樣子,郭某這一次,還得感謝你林鯤宇才是。”
此時的郭嵩燾,並不會想到,自己的未來,因為林義哲的關係,還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郭嵩燾趕緊命僕人幫自己更衣,在朝服正冠之後,便急步趨出,前去面見欽使接旨。
差不多與此同時,在千里之外的福州,林義哲登上了“飛霆”號高速通報艦,直駛天津,奉旨進京覲見。
一月後,西北,陝甘總督行轅。
正如郭嵩燾所料想的那樣,此時的左宗棠,正在寫著力保劉璈和參劾林義哲的奏摺草稿。
“大人,今日的邸報到了……”師爺孔德洪從外邊進來,用不大的聲音對左宗棠說道。
他的步子似乎略顯猶豫,捧著邸報的手也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在害怕什麼。
左宗棠正專心致志的寫著,見到孔德洪手捧邸報進來,並沒有在意,只是問了一句,並沒有停筆。
“你看過了?閩臺戰事有什麼訊息沒有?”
“這個……大人……閩臺戰事如今已息。”孔德洪定了定神,答道,“倭人侵臺之海陸軍已然全數被殲,尤其是倭人海軍為船政水師擊敗,兵輪或毀沉或被船政水師俘虜,倭人已無力再戰,正欲託請列國調停議和。”
“哼!老夫辛辛苦苦創立的船政,竟然成就了那林家小豎子之名,真是豈有此理!”左宗棠放下了手中的筆,忿忿地說了一句。
“正是。”孔德洪順著左宗棠的話說道,“要不是有大人在船政打下的底子,光憑他林義哲毛頭小子一個,哪裡能打得贏倭寇!說起來,這功勞應該算在大人頭上才是。”
“日本東洋小國,侵臺之兵不過數千,兵船不過幾條,打勝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左宗棠冷笑道,“怎比得上西北平亂之難!”
“大人說的是,這些許微功,和西北平亂相比,不值一提。”孔德洪嘴上應和著,但額頭卻滲出了些許汗珠。
可能是寫得有些累了,或是沒有琢磨好詞句,左宗棠坐在太師椅上,隨手取過了茶碗,喝起茶來。孔德洪則將邸報放於桌案之上,侍立於一旁。
孔德洪正琢磨著尋個由頭趕緊離開這裡,卻看到左宗棠飲茶已畢,放下茶碗,隨手拿起邸報看了起來,不由得心頭陣陣發虛。
他不敢想象,左宗棠看到劉璈被斬的訊息後,會是什麼樣子。
其實也不用他想象了,因為左宗棠只看了幾眼他送來的邸報,立刻便看到了這個訊息。
“……已革臺南知府劉璈著照所擬斬立決,已由該督撫派員就地正法,其貪墨應追繳之款除抄產備抵外,餘著勒限追究。……”
左宗棠一瞬間雙目圓睜,眼白外露,發須亂抖,牙齒也咬得格格直響,滿面猙獰之色,彷彿要吃人一般。
孔德洪從未見到左宗棠這般模樣,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