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竟然忘記了預訂狄家的座席,這才引得狄母大發雷霆。
事實上,狄子仲也並未是全然忘了這件事,很大一部分是出於心疼銀子的緣故,反正狄家無論如何在臥牛鎮也排不上有頭有臉的大戶,連個出風頭的機會都沒有,犯得著出這筆冤枉錢麼?況且,如今的狄家並不招人待見,狄子仲更是臭名在外,實在不願去大眾廣庭下給人戳脊梁骨。
狄母雖是罵得厲害,狄子仲卻不再如往日那般敬畏。反倒陰陽怪氣地頂撞道:“母親以前都是為小弟去祈福,什麼時候又把我放在心上過?再說現在家產已經分了,即 便母親要去,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費用也該大家分攤才對,為什麼硬要著落在我身上?小弟此時正在官學,你去找他替你安置就是了。”
狄母氣怒交迸,怒斥道:“你、你這個逆子,你小弟不跟你計較。把大半家業送與你,你竟有臉說出這種話,你還算是個人嗎?”
狄子仲矢口否認道:“這話可就不對了,我跟小弟分家的財產賬目可是明明白白的,所有產業大家一人一半,我何時爭過他一枚銅錢的光?”
狄母怒極,端起桌上茶杯就待擲打這個不肖子,狄子仲見勢不對,趕忙溜了出去。
獨坐房中垂淚好一刻,狄母方才收拾起悲哀。出門吩咐下人套上馬車,帶上丫環準備前往官學。正待出發,聞知訊息的何朝蘭趕了來,道侍奉婆婆是自己的本分,主動陪她前去祈福,讓狄母心中多少安慰舒暢了些許。
何朝蘭其實卻是在家中閒得慌,更兼狄子仲與新納的小妾劉氏日日在她眼前卿卿我我,無可奈何之餘心中氣苦得緊,只願避開圖個眼不見心為淨。亦隱隱想虔心祭拜神靈,讓狄子仲能夠回心轉意。兩人重續往昔恩愛。
一 路上人群擁擠不堪,熱鬧得彷彿全城的人都在趕往官學,短短的路途耗去了大半個時辰,到達時法事儀式已然即將開始。縣衙派出大批官差捕快在官學外維持秩序, 陸續放行一些民眾入內。至於那些花去大筆銀子的頭面人家,自是早已坐在院內搭好的涼棚下品嚐茶水點心,悠閒地等待法事開場。
狄母並未預先訂位,而允許免費進入的又只能是排在前面的少數人,按照規矩已經無法進去。被官差攔在了外面。好在狄母對於人情世故還是明白透徹,叫跟來的下人暗地底遞了塊銀錠給領隊的官差,也就帶著何朝蘭與隨身丫環順順當當踏進了官學的大門。
祈福禳災的高臺祭壇便設立在官學大庭院的中心處,四周所搭的竹木棚子足有好幾十個,放眼望去,凡是自認為在臥牛鎮有點地位的人物,基本上都帶著全家老少到齊了。
平時要聚集這麼多頭面人物自是難得至極,是以勢不可免地,這種場合也就成了士族富豪炫耀身家實力爭光奪彩的大好時機,老爺少爺均是錦服玉帶,夫人小姐盡皆佩金掛銀,似乎把壓箱底的家當都穿戴到了身上,四下裡光芒閃爍耀眼欲花。
作為盛事,自然得有盛事的樣子體統,絕對不能馬虎,所以,在仙師施法儀式的前後,均有戲班子演唱戲曲以供大家娛樂。
狄母入院時,前面應景的驅邪短戲正當開場,“鐺鐺”幾聲鳴鑼後,幾個扮成邪魔鬼怪的戲子翻著筋斗躍上高臺,開始了表演。
畢竟上了點年紀,站在擁塞的人群中瞧了一會戲後,狄母覺得腿腳發酸身體有些不適,忖念別累著了,須得找個座兒歇歇才好,便四處張望那些涼棚,希望能尋個熟悉的人家去搭個座。
可巧,左近就是相熟的孫員外一家大小,年節時,孫員外不但讓管家到狄家拜見過狄母,後來孫夫人還親來問候,兩人以老姐妹相稱,彼此關係算得上相當親近。
狄母正想吩咐身邊的丫環先去知會一聲,恰好孫夫人望向這方,看見狄母時神色微是一愕,馬上就扭過了頭去,眼裡仿似根本沒瞧見狄母這個大活人。
狄母臉上浮出的笑容登時凝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半響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右邊涼棚下找尋,又發現了與狄家同住一條街面,以往交往也算頗為密切的一家李姓富戶,便遣丫環過去問好。
丫環很快折身回來,道:“李老爺說,老夫人願意屈尊相就,他是求之不得,只不過地方實在太少,家眷又過多,怕擠著了老夫人擔待不起,所以不敢相請老夫人就座。”
狄母怔忡無言,來時的興致和心思悉數冷了。見婆婆面色難看,何朝蘭回想起曾經的風光和如今的淒涼。感同身受,亦滿心不是滋味,放下過往芥蒂,開解道:“媽。 世情原本就是避涼附炎,因為叔叔與龐家和刺史家的事,別人躲著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