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會看錯的。
他倆爭論不下,鄭川突然想起他帶到這裡來的梳子和鏡子,記得是放在客廳茶几上的。他和高葦立即出臥室去察看,茶几上空空如也,除了幾隻水杯什麼也沒有。鄭川說快去書房看,一定在寫字桌上。他們進了書房,開了燈,裡面沒見任何異樣,也沒有梳子和鏡子。他倆都真正害怕起來,相互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顫。他們找遍了屋子裡各個角落,均沒見這兩樣東西的影子。
“是她帶走了!”鄭川驚恐地說。他們檢查了各處的門窗,都關得好好的,鄭川看見的鬼魂帶著梳子和鏡子不翼而飛了……
譚小影走過來觀察輸液情況的動作使鄭川中斷了回憶。
“請你把手提電腦給我一下。”鄭川半靠在床頭說。
譚小影將手提電腦放在他的身邊,她似乎猜到了他精神不好的原因。“又收到林曉月的郵件了嗎?”她說,“我已被你們早年的事迷住了,有新郵件再讓我看看好嗎?”
鄭川說有沒有新郵件他還不知道。他此時只是有一個強烈的感覺,林曉月給他發郵件來了。他的眼前閃過昨夜看見的慘白的臉,她不該那樣可怕。
鄭川急切地開啟電腦,進入郵箱,果然,有新郵件來了。他覺得有點眩暈,仰頭定了定神,然後開啟了新郵件。
還記得那個夏天嗎?我在河灣裡游泳,你站在遠處給我放哨,若是有人路過,你便吹一聲口哨,我立即躲進水邊的蘆葦叢中。那個時代,女人是不能暴露自己肢體的,很難想像,在這鄉野之地,一個女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著露著兩條大腿的游泳衣在河灣裡游泳。
可是,我太想游泳了,鄉村的炎炎夏日,寧靜的河灣碧水清涼,我決意要下一次水,下鄉時從城裡帶來的游泳衣一次也沒用過,我看見水便感到誘惑。
那個黃昏,我終於實現了下水的願望。你為我放哨使我放心。夕陽從天邊照過來,將你和你旁邊的那棵樹都拉出很長的影子。我在水裡冒出頭來,看著你忠實的背影,突然有了看見護家犬似的感覺。你始終沒有回過頭來往河灣看一眼,我知道你很想這樣做,可是你忍住了,或者是膽怯。唉,那是個多麼封閉、保守而又純真的年代啊,在這鄉野之中,溼透的泳衣貼著的女人身體近似於裸體,只能偷偷地在河灣裡出現,而且讓你也不敢回過頭來。是的,我們上中學時“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學校從沒組織同學們一起遊過泳,阻隔男女生之間的是陌生和神秘。
我在水裡盡興之後上了岸,但並不急於鑽進樹林去換衣服,而是站在那裡享受著夕陽的餘暉。我對著一面小圓鏡梳起頭來,長髮上滴下的水將身邊的地也打溼了。突然,小圓鏡從我手中滑落,竟一下子滾到水中去了,我叫了一聲,你轉過身來看見了我,你愣住了。我指著水邊說鏡子滾下去了,你這才像得到解脫似的跑向水邊。你替我撈起了鏡子,還在鏡子後面看見了我嵌在裡面的照片。
後來你說,當時很想讓我將那面小圓鏡送給你的,這樣也就要了我的照片。可是你當時什麼也沒說,我怎麼能知道你的心思呢?
時光流逝,那鄉村的河灣早已離我遠去,可是,你的背影我還是時時看見,我從水中走出來,對著小圓鏡梳頭的感覺還在,只是那種寧靜而羞澀的青春時光不可能再來了……
鄭川是在無比震驚中讀完這封郵件的。青春年代林曉月用過的梳子和鏡子來到了他的身邊,而昨夜又被她取走了。他努力回憶起林曉月在河灣裡游泳的事,那是下鄉後第二年的夏天,他看見小圓鏡背後的照片時真的想要,可是沒能開口。現在,林曉月將這件東西送給了他。但是,當她發現他與高葦住在一起時,她又來取走了這件禮物……
“你怎麼了?”譚小影在旁邊問道。她看見鄭川看完郵件後眼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不知他出了什麼事。
“哦,沒什麼。”鄭川說,“是林曉月又發郵件來了。”
譚小影湊到電腦前來看郵件,鄭川沒有阻攔。她頭髮上的幽香使他恍惚聞到了河灣裡的氣味。
譚小影讀完郵件後,望著鄭川說道:“我知道了林曉月為什麼老回憶早年的事了,你那時真的很可愛。”
“是嗎?”鄭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當著一個女孩,這種感覺很多年沒有過了,“可是,人死後真的有魂靈嗎?她發信給我,在醫院時送花給我,昨夜她還……”鄭川差點說出昨夜的事,但立即止住了,他不願說出昨夜住在什麼地方。
“昨夜怎麼了?”譚小影問道。
“哦,昨夜她還出現在我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