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此非常滿意。此刻,高葦正坐在黑色的皮沙發上對著百合發愣,像有什麼心事似的。鄭川也無意多問,他將昨夜改定的一份合同書交給她,讓她送給商貿部的張經理。
高葦出去後,鄭川湊近新換上的百合嗅了一下。同時用手摸了摸古香古色的陶瓷花瓶。這個清代的花瓶是他從古董店裡買來的寶貝,花瓶上繪有一幅古代仕女圖,圖上的女子剛走進後花園的樣子,背景是幽深的庭院和開在院牆上的一道圓門,近處是迷離的怪石和花草。鄭川認為看著這個花瓶能讓人安靜下來。世事繁雜,人際熙攘,有這個花瓶在他的視線內,再加上百合的幽香,他在忙亂之餘也可獲得一種休息了。
不過,近來發生的怪事讓他對這個花瓶產生了疑惑。前幾年他的一個朋友老是生病,後來懷疑是否是家裡的一隻玉鐲在作祟。那隻玉鐲也是古董店裡的古貨,誰知道它在幾百年前被什麼人的手腕戴過呢?鄭川的那位朋友越想越覺得玄乎,便將那隻玉鐲賣掉了,沒想到,自從玉鐲離家後,他的病也好了。這位朋友由此判斷,被前人使用過的東西是有靈性的,它能保佑人,也能誘惑人,甚至能害死人,關鍵看你和這個物品之間形成一種怎樣的對應,而這是命中註定,你自己做不了主的。
鄭川坐下來,仔細端詳著花瓶上的仕女圖,圖上的仕女一會兒變幻成知青時代的那個女生,一會兒又變幻成昨夜電梯間裡的白衣女子。女子主陰,這花瓶長期放在這裡是否陰氣太重了呢?況且,這花瓶一定來自清代的某座深宅大院,佳人上吊、丫環投井的事在那種深宅裡難免不會發生,而這些氣息烙在花瓶上,經過幾百年的沉澱,誰知道它具有什麼靈性呢?
鄭川並不完全相信這種推測,但也不敢全部否定。重要的是,他近來被兩個死去的女人纏上,他得想法走出這個迷局。
鄭川開啟電腦,他想再讀一遍林曉月發來的第二封郵件。早年的經歷像別人的故事一樣讓他驚訝,若不是這個女生記載得這樣詳細,他的記憶已永失了這些恍若隔世的東西。
往事那時我們多麼年輕。剛17歲,便來到鄉下,像隨風吹起的草籽飄散在泥土中,沒人知道我們將怎樣生長。我們孤獨、懼怕,只有大自然的蓬勃生機撩動著我們生存的熱情。那時我們心中裝有太多的神秘,對地平線,對星空,對愛情,我們在朦朧的敬畏和嚮往中渴望瞭解其中的玄機。即使生病,那病中的經歷也是含義無窮。你還記得你生病後我來看望你的那個下午嗎?
你的茅草屋藏在川西特有的蒼翠竹林中,門上貼著紅紙,你說那是好心的農民替你貼在門上驅邪的。這病也確實讓人生疑,額頭僅僅是在墳地裡碰破了一點皮,第二天怎麼就發起高燒了呢?我覺得這是我的責任,是我將你推倒在黑夜裡的。
我坐在你的床邊替你倒水服藥,我幫你掖好肩膀和下巴處的被子,我的手停留在被子上久久未動,我希望你抓住這手。我們的住地之間相隔了好幾里路,我走來看你就是為了感受你的氣息。
可是,你的眼光總躲著我。你的臉頰緋紅,不知是發燒還是為昨夜路上的魯莽舉動而不安。我感覺到你希望我離去,你的身體在被子下微微發顫,你無法面對一個在黑夜中被侵犯過的女生,你覺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過失暴露無遺。那一刻我對你陡生愛意,可是你不知道。我走出你的房門後,在竹林邊偷偷地掉了幾顆眼淚,這眼淚裡有一點點委屈,一點點欣喜。
唉,那是多麼遙遠的人生細節了。多少年來,這些輕如羽毛的細小事比許多大事更讓人難以忘懷……
鄭川讀完這封郵件後揉了一下眼睛,這是他早年發生的事嗎?這些事陌生得讓人不敢相信。他努力回憶林曉月這個女知青的形象,一條又粗又黑的大辮子在他眼前閃了一下,這種辮子與現在的女性再也無緣了。
鄭川將目光從電腦螢幕上移開,彷彿從夢境中醒來似的抬起頭,猛然看見高葦正站在辦公桌的前面。她進來一小會兒了,看見鄭川正專心讀東西,便站在那裡沒有驚動他。
“有什麼事嗎?”鄭川問道。
高葦在辦公桌對面的黑沙發上坐下說:“剛才大樓的保安打電話來,請各層樓注意安全,尤其是下班後要關好門窗。我聽說昨夜有陌生人進入第24層樓,一個保安上樓去檢視卻一直沒下樓來,另一個保安再上樓查詢,發現第一個保安昏倒在過道上,他說他遇見了鬼,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在走廊上對他笑了一下就消失了。儘管這很可能是一場虛驚,因為這個保安是從農村來的,平時就很迷信,每到夜裡,整座大樓空蕩下來以後,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