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們就離了。”
他的語氣極淡,恍然一聽,還以為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那個時候你多大?”我問。
“十歲。”
黑暗中藉著夜色,我看到慕承和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屋子的大門方向,臉上似乎罩著一層淡如薄霧的憂傷,幾近透明。這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這個故事的後面,還有一段讓慕承和終身不敢直視的記憶。
即使胸中疑惑萬千,我也不想再問了。沒想到臨近而立之年,這些往事仍然讓他心存芥蒂。那他現在又是什麼立場呢?住在父親留下的房子裡,和母親保持著距離,無論在什麼地方提到他的時候,都只是慕承和,而不是他母親的兒子。
臨睡前,終於來電了。突如其來的光明,一下子將我們拉回了現實世界。我有些難受地眯起眼睛。
慕承相回房前,忽然說:“薛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還有個妹妹?”
我怔忪,“……沒有。”
“我母親後來再婚了,她是我繼父的女兒,和你一樣年紀。”
清晨,暴風雨後的天空一碧如洗。
今天是和慕承相約定的最後一天,走還是不走?
“本來你挺堅決的,怎麼今天就打退堂鼓了。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對你那個啥了?”白霖曖昧地問。
“你個女色魔。”我說。
“我怎麼女色魔了,你倆都接吻了,發展點什麼多正常啊。孤男寡女的。有沒有?到底有沒有啊?”
“沒有!”我申辯。
“唉——”白霖失落地嘆了口氣,“他昨天叫你別走了嗎?”
“……沒有。”
“那你還猶豫個啥,趕緊走了得了。要是他不喜歡你,就趁早找個臺階下。要是他喜歡你,”白霖邪惡地笑了下,“那你故意走了,正好氣死他!”
我思前想後,覺得白霖這人雖然和我一樣沒心沒肺的,但是說的還挺對。我趁早給自己留點後路吧。在家裡搗鼓了一陣,還順便替他收拾了下客廳。
前幾天不知道他從哪兒帶回來一瓶紅酒,他隨手放在玄關的鞋櫃上。我對酒不在行,不知道應該怎麼放。只記得餐桌邊有個齊腰的櫃子,似乎酒都放在裡面。
開啟櫃門之後,在好幾瓶伏特加瓶子旁邊,我看到一個不大的長方形的紙盒子。切面是菱形,灰白盒子的腰上繞著一圈深紫色,樸素卻精緻。我以為是個什麼小容量的洋酒盒,所以好奇地拿出來看了看。這下才發現,它根本不是酒,而是一瓶香水。得到這個結論後,我的心倏地涼了。它是我第一次在他家發現的、女性用的東西。
我從沒買過這類玩意兒。一來完全沒那個興趣,二來也沒有那個能力,小小的一瓶可以花掉我一兩個月的生活費。倒是趙曉棠以前經常用。她從不自己買,都是這個哥哥那個哥哥送的。
用趙曉棠的話說:“當男人不知道給女人準備什麼禮物的時候,送鑽石或者送香水準沒錯。前者消費門檻較高,後者要大眾化些。”
當時白霖還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要麼做情聖,要麼就得去做尼姑,算是徹底頓悟了。無論什麼浪漫動人的事情,只要經由你的嘴一說,都俗不可耐。”
盒子未曾開封,從它剛才呆的角落來看,應該放了有些日子了。他想送的是個什麼樣的異性呢?他為什麼買了又擱在這裡?是一直沒有機會,還是最近因為我杵在這裡,讓他根本就沒有接觸那個人?
我想起白霖說,他是不是把你當成什麼替身了。慕承和說,我有個妹妹,和你一樣的年紀。兩句話一直翻來覆去地在我腦子裡繞成一團。我知道我電視劇看多了,想象力被成功激發,並且全是狗血又雷人的劇情。可是,自己越想下去,越是感到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鬱結於胸。小心翼翼地將香水放回去之後,我回房繼續收拾行李。
不到中午他就回來了,帶著食材,還破天荒地對我說:“我做魚給你吃。”言罷,興致勃勃地去翻書櫃裡的食譜。一面看,一面做。
過了會兒,香味從廚房飄出來。
“薛桐,吃飯。”他說著,端了兩盤菜放餐桌上,正好看到我將盥洗間的牙刷和日用品收回自己的行李袋。
他的睫毛顫動了下,又重複了一聲,“吃飯了。”
我不挑食,別人做什麼就吃什麼,但是依舊無法否認,那盤魚還蠻好吃的。有點甜有點酸,就是我平時嗜好的那個味道。
“那邊宿舍聯絡好了?”他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