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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派廉潔的前大吏,閻敬銘對山西官場這種卑汙貪婪的局面,是恨之入骨的。無奈這些年來歷屆巡撫,都不是除貪拒賄的人:鮑源深本人就是見錢眼開,曾國荃居功賣老不管事,衛榮光膽小畏縮又體弱。現在來了個張之洞,年富力強,又新擢巡撫,應該有一股英銳之氣。但張之洞長年為詞臣學官,不諳政事,其名聲靠的是清議文章。從來清流都是書呆子氣十足,或眼高手低,或閉門造車,或只唱高調而不懂轉圜,大都不是辦事的料子。他要測試一下張之洞的深淺,也要看這位桑先生——張之洞的高參的辦事能力。

“聽桑先生剛才所說,的確可見張香濤的勇氣志量,這兩把火都燒到要害了。不過,我倒要請教一下,不知張香濤和足下談過沒有。”閻敬銘稍停一下,說,“晉人廢莊稼種罌粟已久,驟然剷除,一則損害他們眼前之利,二則補種莊稼的種籽從何來?”

桑治平立即答道:“張撫臺已經慮及。先對農人曉以大義,勸其自行剷除。若再三勸告不聽,則採取強硬手段,務必剷除而後止。這是硬的一面。另外,凡改種莊稼的農戶,州縣發給種籽和部分農具。秋收只收半稅,以彌補虧損。”

第三章 投石問路(19)

“喔!”閻敬銘摸著乾癟的下巴,沉吟片刻又問,“官場貪汙受賄,固然是官吏利慾之心重的緣故,不知香濤想過沒有,官吏們尤其是府州縣中的吏員,俸祿低薄,且多年來形成了許多陋規。如過年過節,下屬必須向上司貢獻年禮節禮,平素也有各種名目的禮要送,這些也都是促使他們貪汙受賄的原因。此弊不除,官風何以正?”

猶如審問似的,閻敬銘以嚴厲的口氣說完這一段話後,便兩眼緊緊地盯著桑治平。

這一問,問得很尖銳,而且張之洞還沒有具體來籌辦這件大事,並沒有和桑治平商討過。但官場這個弊病,桑治平以自己的閱歷也看到了。不但地方上,京師官場這個毛病也很嚴重,各個部衙門的小官吏們,如果單靠衙門的俸祿過日子,那日子其實是相當清苦的。不要說在百姓面前抖不起威風,就連比一間雜貨店的小老闆都不如。現在別人叫你辦事,只要你開口,銀子就到了手裡。這樣的口,為何不開?還有許多人情願送錢送禮到家裡。這樣的財貨,為何要拒絕?即使自己想清廉,家人也不答應呀!桑治平常常想,要根絕官場的貪汙受賄,光靠道德約束和律令儆戒是不夠的。提高薪俸,讓小官小吏們的日子過得比老百姓優裕,對大部分人的貪心是可以起著消弭作用的。其實,“厚俸養廉”這句老話,古已行之。可惜,當今廟堂之士們都忘記了這條古訓。桑治平年輕時就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有了一番實權的話,一定要在所轄之地將“厚俸養廉”這一古法恢復。眼見得今生無望手握實權了,不如勸說張之洞,假他之手來恢復。這其實也是對他整飭山西吏治的一個很好的贊畫。

想到這裡,桑治平以很高興的口氣答道:“張撫臺也想到這一層了,並已定了新的規矩。新規矩一方面全面禁止官場各種饋送上司水禮之風,他自己帶頭持身節儉,拒收一切名目的禮物。新規矩的另外一面,酌情提高各級官吏衙門的養廉費,讓他們能憑自己的俸祿過上體面日子。”

“免一半的稅收,發放種籽,提高養廉費,收入減少而支出增加。張香濤想沒想過,山西是窮省,這筆銀子從哪裡出?”

桑治平毫不遲疑地回答:“正因為如此,張撫臺要清理庫款。另外,他還風聞前兩年,有一筆為數不小的賑災銀子被人侵吞挪用,要藉此機會追回來。”

“主持賑災的是藩司葆庚和冀寧道王定安,他們都是山西的大員,碰到他們的頭上是會出大麻煩的。”閻敬銘半眯著眼睛,端起桌上的粗泥茶碗。

“張撫臺說,不管是兩司還是道府,都照查不迴避,該賠的賠,該參的參!”

閻敬銘一邊吹著碗中的茶葉片,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葆庚可是黃帶子,朝中之人多著哩!王定安是曾九帥的紅人,曾九帥那人的脾氣最是不好。”

桑治平不假思索地說:“張撫臺已做好了準備,一清到底。只要葆庚、王定安真的侵吞挪用善後局的賑災款,不怕他們的後臺有多硬,照參不誤,大不了丟掉一頂烏紗帽而已!”

“好!有風骨!”閻敬銘刷地站起身來,將粗泥茶碗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目光直射桑治平。“對這些貪官汙吏就要這樣,要使出強硬的手段來。我對你說句實話,在山西只要參倒了葆庚、王定安,整飭吏治就算做到了實處。張香濤敢參葆庚、王定安,就不是書呆子。文忠公有眼力,收了這樣一個好弟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