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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張之洞再次從葆庚手裡接過爵,細細地研究起來。

葆庚說:“幕友說,這是商紂王用過的,大人看是不是?”

張之洞將爵上下左右仔細地看了幾遍,然後以堅定的口氣說:“這不是商代的,這是西周初期的。”

“大人從哪裡看得出不是商朝而是周朝的?”葆庚湊過去,一邊看爵一邊問。

“商周的差別在這裡。”張之洞用手指著爵表面上的紋飾說,“你看,這是條雙頭龍。從現代出土的商代爵上,還沒有見過這種紋飾。商代爵上的紋飾多為魚、龜、鳥、馬、夔、饕餮、虯、鳳等等。也有龍紋飾,但都是一個頭,沒有兩個頭的。只有周朝初期出土的爵,才開始出現雙頭龍紋飾。所以,這隻爵應是西周初期製造的。”

“大人的學問了不起!”葆庚從心底裡發出讚歎,稍後一會,他又說,“周在商之後,如此說來,這隻爵的價值就要低一些了。”

“不!恰恰相反,這隻爵的價值要比商爵高得多。”

“為何?”葆庚又喜又疑地問。

“商朝末期,風氣奢靡,從宮廷到各級官衙,都終日沉浸在酒色之中,終於害得商朝滅亡了。周武王鑑於此,在立國之初便大力禁酒,並禁止酒器的製造。故商代的酒器極多,而西周初期的酒器極少。物以稀為貴,故這隻爵的價值要比普通的商爵高得多。你這是哪裡來的?”

“這是去年陽曲縣令徐時霖送的。”葆庚誠懇地對張之洞說,“常言道,寶劍贈壯士。我不懂古董,徐時霖送給我,真是委屈了它,大人真正是個行家,這隻爵到大人手裡,可算是物歸其主了。大人,我送給您吧!”

徐時霖?張之洞聽了這個名字後,立即警覺起來。他想,徐時霖那樣一個極端瀆職的縣令,居然沒有受到一點處罰,是否就是靠送禮來討好上司呢?如此看來,這隻爵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古董了,而是一個行賄受賄的物品。葆庚今夜把它送給我,說不定其背後的用心,與當時徐時霖送給他是一樣的。想到這裡,張之洞不覺心裡顫抖了一下。儘管他十分喜歡這隻極為罕見的周武王時期的酒爵,也深知這隻酒爵的價值,卻仍然毫不猶豫地作出決定:“葆方伯,謝謝你的好意,這隻爵你自己好好珍藏,我要回衙門去了。”

見張之洞陡然變了態度,葆庚大為驚奇,滿臉尷尬地說:“大人,夜深了,明早再回衙門吧!”

“起轎!”張之洞無視葆庚的尷尬,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回到衙門,張之洞心裡很久不能平靜。他由徐時霖想起陽曲縣,想起陽曲縣市面的蕭條,想起衙門前那個白髮蒼蒼、形同乞丐的老太婆。他又想起蔭營鎮的貧困,想起沿途的罌粟苗。山西的百姓這樣貧苦,山西的民生如此凋敝,作為一省之父母官,怎能一天到晚在酒肉歌舞中消磨呢?這能對得起太后、皇上的聖眷,對得起自己平生的抱負嗎?

第二天一早,張之洞傳下話來:不管是誰,不管他的面子有多大,所有的宴請一概不出席。話剛傳出去,臬司方濬益便氣喘吁吁地來到巡撫衙門,幾乎用哀求的口氣請撫臺大人賞臉,因為酒席已訂好,陪客的帖子已發出,戲園子裡的戲也早已點好。張之洞板起面孔,不松半句口。過會,山西陸路提督又急急忙忙地趕來。提督還沒坐穩,冀寧道道員王定安又來了。緊跟在他後面的太原首富、泰裕錢莊的孔老闆也進來了。幾個人七嘴八舌,苦苦相求,無非一個內容:賞光吃飯、看戲。張之洞越聽越煩,越聽越氣。他刷地起身,鐵青著臉對著眾人說:“我張之洞來山西,是來吃飯看戲的,還是來效力辦事的?你們這樣喋喋不休,究竟是看得起鄙人,還是看不起鄙人?鄙人為人,從來是說一不二,決不更改。諸位今後若是願意跟鄙人合作共事,現在就請打道回府,各自勤於國事;若是再留在這裡,鄙人就不客氣了。”

第三章 投石問路(3)

說罷,拂袖離開大堂,弄得這些極有臉面的大人物個個臉上無光,心頭沮喪,灰溜溜地退出巡撫衙門。

二 衛榮光向後任道出山西的弊端

張之洞每日天未明即起,半夜方睡,中午也不上床休息,實在累得不行了,則閉著眼睛躺在椅背上養一會神。他輪流在衙門裡召見山西各級官員,從兩司到道府,基本上都見到了。有的詳談一天不夠,則留在衙門過夜,第二天再談。有的談不到半個時辰,他便揮手打發走了。山西有八十多個縣,他不能在短時期裡召見所有的縣令,準備今後在巡視中再一一晤談。他沒日沒夜地查閱近幾年來的文書檔案。錢糧刑名,過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