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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華夷混合外表。高挑的身材,穿一套筆挺的細呢藍底條紋西裝,腳上是一雙發亮的黑皮鞋,頭上留的是西式分縫短髮,渾身流露出一股英挺峻拔的氣概。桑治平看在眼裡,心裡想,辜鴻銘的這種氣概更接近洋人,加上他的高鼻子灰藍眼珠,真可以稱得上三分中國模樣,七成外國味道。

“你就是辜鴻銘?”待大家都坐下後,張之洞直接發問。

辜鴻銘也將張之洞認真地打量一眼後,嗓音洪亮地回答:“是,我叫辜鴻銘,字湯生。”

儘管語音不太準確,但張之洞和桑治平都能聽得懂。

“你是福建人?”

“祖籍福建同安,屬泉州府。”

“聽說你生在馬來亞的檳榔嶼,你家是從哪一代離家出洋的?”

“高祖尉庭公十五歲跟人漂洋過海到馬來亞務農,因勤勞刻苦,中年以後家道殷實。曾祖禮歡公因此被推舉為檳榔嶼華人首領,先祖龍池公一直在當地政府任公職,先父紫雲公在檳榔嶼主持一個橡膠園。到我這一代,辜家在馬來亞已是第五代了。”

辜鴻銘這一番不假思索如流水般的應答,令張之洞頗為滿意:生長在海外,卻沒有忘記祖宗根系,是個真正的中國人。

“聽說你在泰西很多年,在那裡讀的大學,為什麼沒有留在泰西做事而來到香港,這次又願意跟著劉玉澍回國來呢?說說你的這個過程吧!”

第八章 諒山大捷(20)

張之洞習慣性地捋起長鬚,微露一絲笑意的雙眼盯著坐在對面的這個華夷混血兒。

略為思考一下後,辜鴻銘用四聲不太協調的福建官話說:“我在檳榔嶼長到十歲時,義父布朗先生要回他的祖國英國去。布朗先生喜歡我,向我的父親提出帶我到英國去讀書。因我還有一個兄長在檳榔嶼,於是父母就同意了。臨走時,父親叫我在祖宗的牌位前磕三個頭,叮囑我,今後不論到了哪裡,不管在泰西生活多久,都要永遠記住自己是中國人,根在福建同安。”

張之洞和桑治平聽了這句話,不覺為之動容。一個已在海外居住四五代的中國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國情誼,這是他們過去從來沒有想到的。眼前這個年輕混血兒的分量,在他們的心中顯然加重了。

“我到英國後,布朗先生安排我在中學讀書,讀拉丁文、希臘文、法文和德文。後來我進了愛丁堡大學的文學院,畢業後,又到德國萊比錫大學學土木。從德國出來,布朗先生將我帶到巴黎,讓我跟一個很漂亮很富有的妓女做鄰居。”

“跟一個有錢的妓女住一起?”趙茂昌忍不住插話,布朗對辜鴻銘的這個安排太使他羨慕了。

張之洞等人雖沒有插話,但這句話也大大提高了他們的興頭。

“我起先不願意。布朗先生嚴肅地對我說,你小小的年紀,我叫你跟她做鄰居,難道是讓你當嫖客嗎?你不要小看了她,她雖是妓女,卻是一個很有本事很有頭腦的人。她的客人都是法國上流社會的頭面人物,你可以在這裡見到很多人,可以由此看到法國的上層社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這個妓女對中國有很濃厚的興趣,你可以給她講中國,她會給你講她的客人們。你在她這裡可以學習別處學不到的許多學問。我這是真正地在培養你。你住在這裡,好比再上一個大學。”

把妓女的住處當作大學,就好比將京師的八大胡同當作國子監一樣,用這樣的方法來培育自己的義子,這洋人教育子弟的做法真令人匪夷所思。張之洞停止撫須的右手指,聚精會神地聽這個混血兒的下文。

“我在那裡住了半年,親眼見到法國的不少部長、議員和將軍。他們一個個衣冠楚楚地進來,風度翩翩地出去,而在那個女人的房子裡卻幹著荒唐下流的勾當。那個妓女親口對我講了許多關於這些人的愚蠢貪婪卑鄙可恥的故事。她使我對巴黎上層社會徹底失望和厭惡。”

桑治平沉吟著。他想起自己過去壯遊天下時,什麼地方都去過,就是沒有去過妓院,以為那是低賤骯髒之處,非君子該去的地方。現在聽辜鴻銘說來,倒真的是放棄了一個最能洞悉官場的地方。京師八大胡同,每晚該有多少化了裝的大官顯宦頻頻出沒。如果有一個八大胡同的名牌妓女朋友,她一定可以向你提供許多最為隱秘又最為可靠的朝廷真情。唉,這個機會再想彌補都不可能了!

“我回到蘇格蘭,跟布朗先生談起在巴黎的感受。布朗先生對我說,不只是巴黎,倫敦、柏林也是一個樣的,法國、德國和我們英國,都是世界的強國,世人不知內裡,以為什麼都很好。其實,高層官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