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我被院中的狗叫聲吵醒了。自沽源村變稱荒村後,常有一些野狗野貓竄到村子裡,我便沒有在意。不過狗叫聲持續了一會兒,非但沒有停止,反倒更加劇烈了。”
“您沒有出去看看嗎?”
“我起身拉開了門,外面仍舊是大雨瓢潑,你猜我看到了什麼?”“什麼?”
“我竟然看到對面的土房裡亮起了燈光!”“可當時村裡不是隻有您一個人了嗎?”
他嗯了一聲:“沒錯,而且那間土坯房裡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居住了,當年傷害我的那個人就曾經住在那裡,因為那件事情,他們一家人早早搬走了。我登時醉意全消,以為是見鬼了,不過那燈火一直持續著。我穿好了雨衣,壯著膽子湊了過去。”
空氣倏地冷卻下來,被子裡僅有的熱量也被莫名吸走。“我輕輕推開了那扇破敗的門扇,屋內果然有一個人!”“是誰?”像是一個藏掖了很久的謎底,始終無法解開。
老頭吞了吞口水:“就是當年傷害我的那個朋友,雖然他揹著身,全身被雨水澆個通透,不過我還是能夠認出那是他。我有些困惑,為什麼下了這麼大的雨,他卻忽然回到了村子,再者,他應該帶上一把雨傘的,起碼不會被冷雨澆透。我喚了他一聲,他扭頭看了看我,臉上滿是擦傷,脖頸處還有一道傷口,整齊地切過了喉管,幾個外翻的傷口甚至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慘白,身上的衣服也破敗不堪。我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突然回來了,他只是說自己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然後呢?”咕咚一聲,一團口水重重掉進了胃裡。
“然後他便脫掉了溼衣服,便上了床。我這才發現他滿身傷痕,有幾處好像十分嚴重。我問他要不要緊,他只是搖搖頭,說自己困了,想要睡覺。雖然我覺得事情有些怪異,也沒有追問太過,回去抱來了一床被子,同他在那裡過了夜。”
“那有什麼怪事發生嗎?”
“我也說不清那算不算是怪事,他躺在那裡便沒了什麼動靜。我躺在他身邊,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他的身體也是異常冰冷,好像是一個死人。我就那麼一直挨著,天快要亮的時候,雨慢慢停了,我也昏沉的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空空,他竟然不見了!我起身找了一圈,沒有見到他的蹤影,我以為是自己見鬼了,不過被子攤在那裡,確定昨晚的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他確實回來了!
“整整一個上午,我都在為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直至傍晚時分,我在聽收音機的時候聽到了一起發生在昨天下午的交通事故,一輛客車由於輪胎打滑從盤山公路上墜下了山崖,包括司機在內的九人全部遇難,在播送遇難者名單的時候,我竟然聽到了他的名字!我登時嚇壞了,他明明死掉了,那麼我昨晚見到的人是誰?真的是鬼嗎?可是他確實真真切切地回來過,還同我說了話,說他來了,想要睡覺。”
那個老頭似乎再次重溫了那次驚恐的歷程,一同經歷的還有躺在黑夜裡的藍波。他沉默了片刻,顫顫巍巍地問道:“您的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他叫王恩才!”
黑暗中,這句話生硬地闖了進來,尤其是最後三個字,鏗鏘有力!
5
這簡直是一個驚天秘密:王恩才竟然沒有死!
黑暗中,這幾個字營造出一腔偌大的恐怖,將藍波生生吞下去了。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這個叫王恩才的老人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文身?”
空氣倏地縮成了細細的一股,吸進了那個老頭的身體裡:“你怎麼知道的?在他肚子上確實有一個文身,綠色的,圖案非常奇特。小時候我曾問過他,他說是胎記,等長大了做手術祛除。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藍波再也沒有多說什麼,或者多問什麼,他只是靜靜躺在那裡,渾身動彈不得。
次日一早,他便向這個老頭做了道別:“真的很感謝您,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我姓高,你叫我高大爺就行了。”
藍波點點頭,將隨身帶的一瓶酒送給了他:“高大爺,相遇就是緣分,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送您的,這瓶酒還算不錯,您收下吧。”
幾經推託,高大爺最終還是收下了這瓶酒,藍波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沽源村。
直至走出了很遠,他才微微扭過頭,從這個角度上看過去,那個小村子已經化成了小小的一片。那是一個荒村,村裡住著一個孤獨可悲的老人。
回程的汽車上,藍波始終閉著眼睛,王恩才再次出現的謎團死寂地橫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