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個雜技演員在鋼絲繩上表演絕技,逗得民工們和工作隊員個個捧腹大笑。
正午的陽光照得雪地刺人雙眼,每個人的心中都湧蕩著一股暖流。伙房前大棚下的一溜長石條上,擺著酒菜,濃郁的香氣在這清淨的空間瀰漫,鑽進大家的鼻孔,不喝自有三分醉意和激情。趙其昌舉起碗中的白酒,望著一張張粗糙而充滿激情的臉,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門說道:“各位前輩和兄弟,大家為發掘定陵聚到一起。半年來,起早貪黑泡在泥水中,克服了技術上和生活中的困難……”趙其昌突然聲音發哽,不再說話,接著眼裡含滿了淚水,大家驚訝、不解地望著趙公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現場一片寂靜。他們怎麼能夠想到,此時的趙其昌已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
每天中午,民工們都是自帶飯菜,在陵園就餐。柴鍋上架著的蒸籠一開啟,便露出一包包用地瓜葉、蘿蔔纓、豆葉摻和著少許的玉米麵、地瓜粉做成的菜團。每當他看到民工們拖著疲乏的身子,滿臉泥水地走到籠屜前,抓起菜團狼吞虎嚥般的情景,心中便一陣陣痛楚。共和國已經建立七、八年了,作為新中國的主人,仍然要以吃糠咽菜維持生命,這不能不說是一大悲哀。而更讓他心酸和不安的正是這樣一群破衣爛履的農民,毫無怨言,耿耿忠心地從事新中國第一座皇陵的發掘,儘管他們並不清楚地瞭解發掘的真正意義和價值。也正是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伏臥在這塊多災多難的土地上,用血肉之軀擔起共和國的重負,一步一步地艱難前行,儘管他們尚不明白這苦難的淵源和自己付出的代價。但是,面對這行進路上的斑斑血汗,我們的共和國應該知道!
白萬玉見趙其昌說不出話,便端起碗接著講吓去:“感謝各位兄弟的支援,我們的發掘工作才終於有了眉目。下一步困難將會更大,甚至要有生命危險,還望兄弟們像從前一樣咬咬牙挺過去。來,大家幹!”
眾人起身,端碗在胸,相互對望片刻,一昂頭,一飲而盡。
王啟發臉上翻起淡淡的紅潤,剛才的滑稽蕩然無存。他端起第二碗酒,緩緩站起身,面色嚴肅而激動:“以前我們隊裡的民工,包括我自己在內,曾受鬼神之說的迷惑,做了些不該做的事,給發掘隊的同志帶來麻煩,也耽誤了工程進度。事情過後,大家都很難過,想和趙隊長、白老在一塊說和說和,又覺得不好意思。今天,我代表大家說出來,並保證今後的發掘無論出現啥事,我們豁出命,也要完成……”“叭!叭!叭!”趙其昌帶頭鼓掌.怎麼也想不到,今天的聚會是如此融洽,如此心心相印,彼此溝通。大家喝下的已不是高梁與酵母混合而成的液體,而是一種力量、一種信念,一種情感交融的生命的甘泉。
夕陽西下,夜幕悄悄降臨。民工們回到了自己家中,陵園裡又顯得肅靜孤寂起來。木板房前的雪地上,架起了乾柴。工作隊員的篝火晚會隨著烈焰的升騰而喧鬧起來。
幾個年輕人吵吵嚷嚷你推我讓的指著對方出節目。還是白老自告奮勇:“我出個對聯,大家來對。誰對上了就給誰一大塊烤地瓜”
“好主意!”大家一片喊叫著。
白萬玉先是用手搓了把紅紅的臉膛,沉思片刻,充滿自信地吟念道:
“凍雨灑窗,東兩點,西三點。”
劉精義眨眨眼睛,把手向空中一舉,大聲喊道:“我來對——喝酒論碗,你四碗,我五碗!”
“轟——”大家一齊笑起來。十七歲的冼自強譏諷道:“劉精義,你就想著喝酒,死後非變成一個酒鬼不可。”
趙其昌趕忙站起來說:“這不只是對聯,是文字遊戲,把‘凍’‘灑’二字拆開,‘東’有兩點,‘西’有三點,其實也好對,‘切瓜分片,豎七刀,橫八刀’。把‘切’和‘分’也拆一下看!”
大家一陣喝彩:“對得好!對得好!”白老不顧大家的喧鬧,繼續說:“還沒完呢,你們聽好——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這次沒人舉手叫喊了,大家都抬頭望著夜空,默默地想著下聯。白萬玉不無得意地摸著下巴的鬍子,用挑逗的眼光掃視著大夥。
“今歲年尾,明朝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趙其昌一口氣對完,站起來圍著篝火轉了一圈。
“好——”大家再度歡呼起來,白萬玉望著趙其昌不服氣地說:“好小子,沒白喝了墨水呵,我再出一個,若再被對上,我就認輸了。上聯是: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添一歲。”
白萬玉甩出最後的殺手鐧,盛氣未消地注視著大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