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人期待落空。一切我們所該讀取的、瞭解的、思索的、理解的,夫人,實在都該針對我們自身生活以及工作所需。研究前人如何活了一輩子並不見得能使我們對我們先祖的過往,多上一分一毫的理解,更遑論人類出現在地球之前那漫漫迢迢難以計數的時光了。然而,即便是那一分一毫,我們也絕對有必要全然掌握,並且傳承下去。這份任務,勢將勞心勞力!我實在不得不這麼強調,這條路肯定會很艱辛,而且絕對沒有捷徑可走:一旦試圖這麼做,我們就無異於班揚筆下無知的伊格諾仁斯,來到天堂之城的門口,卻找著了通往地獄的道路。

想想您的所作所為,夫人,您努力地試著與這些可愛的、可怕的亡者談話,用很直接的方式。但是如此耗費時間,它們究竟傳遞出了什麼富有智慧的訊息呢?還不就是奶奶把她一隻新的胸針放在爺爺的座鐘裡頭,要不就是早時的一位嬸嬸,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話說家族的墳地裡有一個嬰兒的棺材壓在她的棺上,讓她覺得很生氣。再不然,就是像您的柯特律治那樣,一板一眼地向您保證,在另一個世界,絕對存在著“永恆的喜樂,給予理當得到喜樂的人,至於不應得到喜樂的人,則須經歷一段時間予以懲戒修正”。(即使使用七種語言,他也從來不曾用錯代名詞。)夫人,我們實在不需要鬼魂從墳墓裡跑出來告訴我們這些道理的。

或許,世上真有飄遊的靈魂,這我承認,或是大地散逸的氣泡、蒸氣,又或是在空中飛行的生物,它們偶爾會在我們心有憂慮之際穿越而過,然後繼續它們不為所見的奔波。痛苦的記憶自會呈現出某種精神樣態,它們原本就存在於一些令人恐懼的地方,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在天堂、人間,有太多事物是我們的哲理所無法想象的。然而,若要尋得這些事物,我相信,絕不是靠著用手大力敲打、輕輕拍擊,或是以手撫觸,以及靠著侯姆先生直直伸著兩隻手臂,繞著枝形吊燈飛呀飛的,又或是憑靠您以占卜寫板信筆寫出的文字;我們應該做的,是付出耐心,深遠地思考過去的人的心靈以及現存的機體其複雜難解的執行,並且瞻前顧後,習得智慧,同時藉助顯微鏡、分光器,而不是質問那些執迷於人世的幽靈鬼怪和亡魂。我認識一個思想脈絡十分清晰的好人,後來他卻因此而精神錯亂,下場不是很好,事實上,非常的糟。

BOOK。▲虹橋▲書吧▲

第59節: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9)

我長篇大論寫了這麼多,主要是因為我不希望您覺得我是輕率地對待您對我的好意,或以為我不經思慮試圖以一番爭辯予以誹謗,有些人或許真會這麼認為。我有我自己根深蒂固的信念———也有很多自身的體會,所以我實在無法接受您的意見———亦即您的靈魂之說,也無法對此感到有趣或愉悅。我請您千萬不要再寄這類文字給我。不過,對於您,以及您對真理抱持的追求,我深深感到敬佩與開懷。您為自己的女性同胞戰鬥,這實在是很難能可貴。總有一天,您一定會成功的。我希望將來有一天能聽聞到這樣的訊息。

敬祝文祺

魯道夫·亨利·艾許 敬上

這一封信,就收錄在克拉波爾自傳式的小品文裡頭,那永遠永遠標誌著這篇文章的高潮所在,然後就從這裡開始,文章愈加簡化地步入了他平凡無味的童年回憶,要不,便是他因為魯道夫·亨利·艾許的關係所做的學術編目工作———偶爾,他會冒出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似乎並不存在,一切就在他第一次與紙頁上的靜電摩擦以及墨水充滿活力的黑色迴旋打交道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單單隻屬於自己的生活了。他之所以會不斷地寫這篇尚待完成的文稿,似乎也是為了寫到這封信,並且將之網羅其中,細細地閱讀,好好地讚賞一番,然後,就什麼動力也沒了,整個鬆懈下來,震顫著戛然而止。有一個句子他經常設法寫進去,沒什麼特別的理由,說的也就是他自兒時起,一直都記得祖母身上的氣味,那是絕佳的百花香料,自國外進口至這個沙漠地區,還有玫瑰花瓣、提神的精油、檀香木以及麝香。他其實很清楚,他之所以不願意、沒有辦法繼續完成這種自傳文體的寫作,是因為有人不許他在文字中提到母親,而他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面對這個事實。在美國的時候,他都是和母親在一起,而出國的時候,他每天都會寫一封感人肺腑的長信給她。我們每一個人,在生活中總會有那麼一些事情,雖然看似單薄,但意義卻非比尋常,而我們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我們便刻意地視而不見,不予理會。克拉波爾老夫人老實地安守在沙漠中,並且以意志和金錢的力量,讓這裡開花、繁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