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吃了你的茶,有什麼事儘管說。”王錫爵樂壞了,不管怎麼說,今天終於如願以償的爆了這個老狐狸一回。
申時行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我有事拿不定主意,想請元馭兄幫著拿個主意。”王錫爵擺好架式耳恭聽。醞釀下了情緒,申時行緩緩開口。
“元馭兄,如今內閣四人中,如果沒記錯的話,許國與王家屏都是先皇隆慶朝時入仕為官。眼下這內閣中歷盡三朝的老臣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嗯?莫名其妙的提起這個陳芝麻爛穀子做甚?王錫爵一頭霧水。不過他素知申時行說話辦事向來這樣。隱玄機於混沌,聽著似是而非,內中大有文章。
“好好說話!”王錫爵最煩他這一套,喝了一口茶,皺起了眉頭。
“元馭,聖上最近不怎麼上朝了。”申時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使王錫爵送到嘴邊的一口茶愣是沒喝下去。輕輕放下手中茶碗,遲疑片刻道:“上諭上不是說聖躬偶有微疾麼?休息幾天也在情理之中。”
申時行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萬千。
王錫爵忽然感覺不太對勁了。就拿最近幾個月來說,起初萬曆稱病不朝是偶有,後來就變成常有,最近這十天半個月,就直接變成沒有了!
聯想到剛申時行說只有他與自已經歷三朝的事,王錫爵醒醐灌頂般忽然醒悟過來!直瞪瞪看著申時行。“你的意思是說,當今聖上也要……象那世宗皇帝?”
申時行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王錫爵頭上冒汗了,聲音不由自主轉低。“不能吧……”嘴上說不能,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明世宗嘉靖帝天天修道,半輩子沒有正經上過朝。這才有嚴嵩父子禍亂朝政幾十年。當今皇上難道要把這優良傳統延襲下來麼?
申時行默默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過去。狐疑接過後只看了一眼,端坐如山的王錫爵如同紮了屁股的球一般猛竄起來。
“內起居注!”
所謂的內起居注只一本普通的黃綾面冊子。可就這麼一本冊子,愣是將這位大明朝從一品大臣,文淵閣大學士,當朝次輔嚇得跳了起來。彷彿手上捧著不是本書,而是一塊燒紅的鐵磚!
這一切的反應是因為這冊子記錄的主人就是當今聖上萬歷皇帝朱翊鈞。身為天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須加以記錄成書,名字叫起居注。
這本記錄皇帝日常言行的書,申時行、王錫爵這樣級別的的大臣可以定時隨時查閱,一旦發現皇帝有什麼不合適的言行,可以隨時進言,加以針砭斧正。
內起居注也是記錄皇帝的言行的書,可是多加了一個內字,意義就大不相同了。因為這書記錄的是關於皇帝那個方面的書,比如某年某月某時某刻,皇帝和誰和誰那個什麼什麼的。事關皇上**,誰看了誰倒黴。
手裡託著這塊燒紅鐵磚的王錫爵特別想罵人!這是人能看的書麼?這讓皇帝知道了起碼也是個抄家流放之罪!就知道這老狐狸不幹賠本的買賣,難怪又送茶又說好話什麼的,原來在這等著自已呢。預感到要出事的王錫爵,好心情一落千丈。
不過一朝次輔不是白當的,深呼吸三下,鎮定片刻,狠狠道:“這書從那搞來的?”
申時行很佩服這位同志,都什麼時候了還關心這個。從那搞來的這本書有什麼重要的。“元馭,你看下其中記錄我們再說話。”
“我說我不想看……行麼?”王錫爵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弱弱的問。
“不可以。這書我即然拿出來了,你也看到了,咱們倆就脫不了干係了!”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死。看也是死,不看也是死,你看不看吧。
被逼的王錫爵幾乎是含著眼淚的翻開這本書,天知道他有多委曲,有多麼不想看。可是隻翻了幾頁,那一篇篇的記錄讓王錫爵很快的就打起了精神。飛速的翻過幾頁後,王錫爵神色漸轉嚴肅,口中喃喃自語道:“怎麼全是鄭貴妃!”
“皇上大肆清先張黨,已鬧得朝中混亂,人人自危。眼下局勢混亂,這個當口聖上如果真要這樣率性隨意,只怕這天下又要生亂了。”申時行一臉憂色。
身為內閣理政大臣,申時行與王錫爵可以說比誰都瞭解這個國家到了何等危險的地步,說句難聽的,眼下的大明朝實在是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了。對於申時行的擔憂,王錫爵心有慼慼,默然不語。
“這裡有禮部祠祭司主事盧洪春的奏摺,要說這奏摺來的正是時候,只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