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眉看見陸文振進了片場反倒駭一跳,愣了一下訕訕地喊他:“文振?”
陸文振好笑,“早上還登門讓我來片場,怎麼我來了反倒嚇壞你?”
蘇小眉不答,陸文振也不追問,沉默片刻又道:“他在不在?”
蘇小眉搖頭。
陸文振無奈,真像跳雙人舞曲,一旦踏錯拍子,便總也合不上節奏,不是遲一步,便是早一步。
手機偏偏在這刻響起來。
現代通訊業發達,人人好似被拴上一根線,管你飛到天涯海角,一通電話馬上便將你逼回老巢。
陸文振心煩得要命,接通電話略微不耐地說一句:“你好”。
對方一陣沉默。
陸文振愣住,是江錦志。
兩個人的關係進展到一個程度後,便會發覺彼此由呼吸到心跳,再到舉手投足自是一種與眾不同的頻率,便是對方不聲不響,你也知道那就是他,不會是別人。
他並沒有遺忘他的頻率。
陸文振也跟著一陣沉默,好在江錦志沒有結束通話,半晌回過神來,他才平復心情問道:“你在哪裡?”
“……你家樓下”,江錦志答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落。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來找他,他去找他,險些失之交臂,多虧得現代通訊業發達,不至於陰差陽錯。
“你等我”,陸文振胸膛裡風翻浪卷。
江錦志“嗯”地應他一聲。
陸文振原路飛車回去,著實恨煞這條漫長無比的路,不僅不能縮地為尺,偏還讓他遇上無數紅燈。他看著交通燈無奈地笑,心道原來這便是望穿秋水,索性趁這個空檔拿手機回撥過去。
甫一接通,陸文振便迫不及待喚一聲:“江錦志。”
“是我。”
陸文振欣喜地笑,又喚一聲:“江錦志。”
江錦志也笑起來,再答他一聲:“是我。”
他喚一聲,他答一句。曾幾斷掉的線,似乎又在這一應一答中接續起來。
“江錦志”,陸文振長長舒一口氣,“你等我。”
江錦志於彼端鄭重答他:“陸文振,我一直等你。”
紅燈轉成綠色,陸文振啟動車子穿過路口。
初秋天高氣朗,猶帶暑氣的風覆面而過,陸文振看見江錦志站在樹蔭裡,腳下的陽光碎了滿地,像摔破了一塊亮晶晶的鏡子。
摔便摔了,你我重新開始。
“怎麼過來了?”陸文振走到他身邊,眉眼含笑。
“小眉姐讓我把這個送給你”,江錦志遞來一隻小手提袋。
“是什麼?”陸文振開啟一看,見裡面擱著個大信封。
“不清楚”,江錦志攤一攤手,“她讓我帶給你一句話……”
“什麼話?”
江錦志笑,“她說‘這是孃親送閨女出嫁的妝禮’。”
“這蘇小眉,弄什麼鬼!”陸文振哭笑不得地把那隻小袋子提在手中。
“你不開啟看?”江錦志還是有點好奇。
“不著急”,陸文振凝神看他,心中暗道我要先看你。江錦志瘦了一點,反而更加英俊奪目。真是一幅好皮囊,起先說不準真是色令智昏,到如今變成色授魂與,糾葛一處,再難以解脫。
江錦志與他四目相對,又不知說什麼好,看了看手錶問:“一起吃飯?”
陸文振點頭,兩人一起沿著舊路慢慢走。
他心裡十分稱意,笑著去碰一碰江錦志的肩,“你幾時請我看《金玉盟》?”
江錦志愕然抬頭,怔怔問他:“你非看不可?”
“我非看不可”,陸文振鐵了心。
“陸文振”,江錦志別過頭去隱藏著眼光,沉默半晌才道:“你這個傻子,就不擔心我圖你別的?
“我身無長物”,陸文振笑,“想來想去,你只能圖我這個人。”
江錦志心裡又酸又疼,滿肚子氣惱,“我一個籍籍無名的新人,你是大名鼎鼎的金筆桿,你不怕我借你上位?”
陸文振想起梁貞貞那句話,只有他配得來演他的本子,也只有他的本子配得起他演。又或許寫了這麼多劇本,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他演,那些沒有他的過往全是一個冗長的鋪墊,非得碰上主演,才掀起真正的高丨潮。
“不必你借,這些我原本就該給你”,陸文振彎一彎嘴角,心想命運真是名不入流的編劇,總也拿捏不準劇情節奏與起承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