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獨居一木屋,陳設簡潔,很少講話,不幹活,終日枯坐讀書,或是在山間徜徉。老人好飲酒,每晚則花生一小碟,小菜兩三樣,在石桌旁邀秋生共飲,秋生不能喝酒,常以水代酒,與長者頻頻舉杯,少女一旁添酒加菜,有時老人月下獨酌,秋生興至,取簫,吹“梅花三弄”,簫聲輕起,幽香暗送,花間小徑,落英繽紛。
山間清靜,夜間蟲多,開燈則滿屋飛舞,秋生不敢開燈,夜深人靜,無書可讀,常開門在花間小徑獨步。少女靜臥在床,聽門吱呀一響,星眸閃動,靜聽細碎的腳步聲由近而遠,由遠而近,有時也能聽見清涼的簫聲,在深夜的花叢中悠悠地傳出,有時少女會披衣起來,憑窗而望,見秋生依樹持簫,對清風明月,懵懂的女孩似乎也能體會到那份惆悵。
長者很早便起來,在苗圃裡忙碌。女孩則坐在窗前,將及肩的秀髮一遍遍精心梳理,用紅頭繩扎一個馬尾巴結,然後一蹦一跳地到地裡幫爺爺幹活。
山間的清晨,空氣清新而溼潤,能聽見各種鳥兒的叫聲。秋生靠在床上假寐,身體輕輕地有節奏地搖晃,等老人張羅早飯的時候,他才會伸個懶腰,打著哈欠,披著衣服從屋裡緩緩地出來。女孩總是紅紅的臉,調皮地端詳著他,他一副慵懶的樣子,不洗臉,不刷牙,坐在桌前慢慢地緩勁,少女有時會咯咯地笑著,推著他去洗臉,他半睜半閉著眼睛,搭著毛巾,晃到池邊,池水清涼甘冽。
沒事的時候,少女會帶著狗,領他在山裡亂轉,帶他找無名的野果,帶他找她不知道名字的花。紅色的衣服在樹叢中閃動,秋生只能亦步亦趨笨拙地跟隨,敞開的衣服被樹枝東拉西扯,女孩只能回來,拉著他的手,拽著他去找好玩的地方。黑狗總是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先向前猛衝一截,然後又飛快地回來,繞著少女的腳。
一年下來,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秋生過得白淨了許多,雖然話不多,不過與黑狗已經成了朋友,晚飯後,黑狗趴在秋生腳背上,他手把手教女孩吹簫,女孩極聰慧,對“梅花三弄”的曲調早已熟記在心,經他輕輕地點撥,很快便能有板有眼地吹奏。當她第一次完整地吹完整支曲子後,竟高興地抱著爺爺的肩膀轉了三圈,可老人早已是鼾聲如雷。她不止一次地央求爺爺買支竹簫,可老人始終沒有答應。
一天,秋生跟著女孩,找到了她所說的怪東西,一個盤根錯節的樹疙瘩,開著滿樹的紅花。秋生眼睛一亮:“這是好東西,快,回去拿鎬來。”少女驚訝於他興奮的表情,而秋生則一陣忙碌,脫下自己的上衣,將那株老樹樁抱了回去。
那樹樁經過秋生一年多的調理,然後用個長長的淺盆一栽,稍事修剪,便成了一株姿態張揚的梅樁。老人讚許地點點頭:“到底是大學生,還有點本事”。女孩則更為自己的發現而驕傲。
秋生從此便有了笑容,每天早早起來,看著窗前的梅樁,一邊洗臉一邊哼著歌,然後與老人一起在苗圃裡幹活,苗圃的管理漸漸有了起色,那株梅樁也隨著季節的變化,變幻著它的姿態,盡情展示它的嫵媚與滄桑。女孩也漸漸長大,漸漸地與他有了距離,說話的時候也站得遠了。
一天上午,苗圃前來了兩輛小車,車上下來鎮長、局長,一位副市長,還有一位正在讀大學的女孩,她是副市長的千金,名叫娟娟。來人手拿魚杆,進了苗圃,大家都盛讚有這麼個幽靜的好地方,簡直是世外桃源。鎮長進了秋生的木屋,讓他出來見見領導,可市長已經進了屋。
市長見了頭髮長得快到肩膀的秋生,饒有興趣地點點頭:“你就是89年分配的大學生吧?這裡搞得不錯。”
“你的頭髮也該剃剃了,什麼樣子。”局長一旁繃著臉。
娟娟則不以為然:“這頭髮很瀟灑的,不是嗎?”
眾人大笑,笑聲中市長看到了梅樁,那笑容收得很慢。他仔細地端詳了一會,用手輕輕撫摸著盆邊:“好東西,極品,極品中的極品。”說著側過頭:“你的?”
秋生點點頭,不語。
“市長要是喜歡待會搬到車上去,”局長笑著看著秋生“小黃啊,市長可是個大行家,家裡有不少名貴樹樁”。
秋生不語。
市長拍拍局長的肩膀:“君子不奪人所愛,哈哈……”又對著秋生:“要好好看護,確實是個好東西”。
“是,是。”秋生應承著。
娟娟看著市長:“爸,快去釣魚吧。”
市長看看大家:“這樣,你們先去釣魚,我要好好欣賞欣賞”。說完便坐在桌邊抽起煙來。
娟娟則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