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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輛,一個城的馬路都飛著蓋著蝗蟲翅膀,看得人眼都花了。來接他的栓子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說話,告訴他這兒那兒的名堂和來歷,這兒那兒都是些惹不起的衙門。李大暈暈地想,這城裡果然是個好地方,這兒那兒,街角角里、牆縫縫裡,哪兒哪兒都藏著幹不完的活計……

北京的金山上(3)

後來栓子說到了到了,李大一腳邁下車,人就傻在那裡。

車站對面,立著一個鐵皮做的牌牌,寫著“六里莊”。牌牌下,一條高低不平的水泥路,路邊的電線杆子、矮矮的紅瓦房黃泥牆、院牆裡的豬圈雞窩、門前趴著的瘦狗垃圾,怎麼瞧都跟老家沒兩樣,讓李大以為回到了李家莊。

這叫郊區。不住郊區,能住哪兒呢?栓子說。城裡的房子一個月上千塊,我和鳳梅倆人一月掙的交了房錢就沒飯錢了。這地兒可比城裡強,你往東邊兒看,鳳梅就在那上班——

順著栓子手指的方向,李大又傻了。

村子的東邊,隔著一條小河,是一條長長的白柵欄,柵欄上攀著一道道綠葉,一叢叢粉紅的花骨朵,開得喜氣洋洋;透過柵欄的縫縫,看得見一大片一大片矮壯的菜地(麥地?)一座座兩層樓三層樓的小房子,就蓋在綠地中央,一座房頂紫藍,一座房頂鮮紅,一座房頂碧綠,屋頂上沒有瓦塊縫縫,顏色一整片一整片,家家門前都有雕花的黑鐵門,水池裡噴著霧一樣的水柱,跟電影裡的外國房子一樣一樣。

鳳梅就在那家幹活兒,藍屋頂的那家。栓子的聲音有幾分喜氣,忽又低下去。工錢不少,就是不讓回家。爹你來了就好,我就塌心了……

李大沒好氣兒打斷他說:你塌心我不塌心!撂著家裡的麥子,上城裡閒呆?有這功夫,幾頭豬都出欄了。還有你二弟三弟的娃呢,都說我偏心眼兒……

栓子陪著笑,把行李捲往脖子上聳了聳:那是眼氣你進城呢,怕你享福來了。

李大沉著臉,跟栓子走了半里地,停在一扇歪倒的木頭門前,院牆塌了半截,有妮子尖尖的笑聲奔過來。李大忍不住再回頭,往河那邊的白柵欄處看,一大片飄在樹尖的小樓屋頂,五彩祥雲一般,咋看咋就不像是人住的房子,是供神仙的地兒……

那叫個啥呢?李大抬抬下巴,指著河那邊的房子,冷著臉問。

那是——“秀水花園”,栓子一字一句答道,那都是有錢人住的,叫個什麼別薯……

李大用鼻子哼了一聲:紅薯白薯,沒聽說還有叫別薯的呢!

那時候他可是沒眼力呵。李大後來才知道,這些個別薯扔的的皮兒,就能把他的屋子填滿,吃不了還兜著走。

李大進城後半個月,自個兒偷著找下了第二個活計。那些天,他趁著妮子上學的功夫,遠近十幾裡地都遛躂了遍。偵查的結果,讓他的繃直的腰塌下去半截。飯館餐廳招小工刷碗端盤子、髮廊招洗頭妹;再就是電工水工瓦工,都是技術活,還要啥上崗證;建築工地招挖溝運土的力工,老闆看他一眼就樂了,說老爺子你來幹啥?這兒不是敬老院。他在農貿市場的菜攤前站一站,攤主發話:買點兒啥?不買別擋道。聽說攤主都是原來村兒裡的人,搬進了政府蓋的樓房,早不種地了,像他一樣,成天琢磨著找活兒幹。一個外來戶新來乍到,在老戶眼裡,跟打家劫舍的匪徒沒啥兩樣。你要能有活計,讓人吃啥?天底下有人餓著才有人吃飽,這點道理李大年輕時就明白。

活計活計,別看這城裡樓多車多,可門也多,能掙錢的活計,都讓人關在門裡頭了。

李大蔫蔫地閒逛著,也不知怎麼的,就繞過小河,走到“別薯”的大門口去了。

“秀水花園”的大門氣派得很,牌樓一般高,圓拱門上寫著燙金的字。黑漆雕花的鑄鐵大門前,橫著一根紅色的木杆,小汽車到了門口就被攔下了盤查。大門邊站著個衣服上沾滿油漆的中年男人,像是在等人。李大打量他,他也把李大上下打量一番,走過來問:老師傅,會篩沙子不?李大嚇了一跳,一時忘了回答。那人又問一遍,李大忙說會會會,篩沙子有誰不會呢,你讓我篩金子也會。那人說一天20塊,幹不幹?李大說乾乾幹。那人對大門口的保安說了幾句話,就讓李大跟著他走。

李大頭一回邁進這個叫“秀水花園”的別薯,路邊上一叢叢吊鐘似的黃花,晃得人眼都睜不開了。樹叢裡一棟棟的小房子,粉黃色的牆,不鏽鋼的窗欄杆陽臺欄杆,一面牆一般大的玻璃窗,在太陽下就像一隻只金匣子;李大的腦袋不敢亂動,覺得這秀水花園整個兒都是亮堂堂的。路面不知是用的啥樣石頭,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