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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葉菸頭啥的,一股餿味嗆得李大偏過臉去。李大挑出一隻壓癟的易拉罐,起身要走,眼前忽然亮了亮,忍不住朝塑膠袋探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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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金山上(2)

菜葉下露出一隻小盒兒的角角,沒合上蓋,亮出一截錶鏈,銀閃閃的。李大的心怦怦跳,四下張望,手哆嗦著,小心把盒子掂了出來。開啟蓋子,見著杏兒那大的一塊手錶,嵌著一圈金邊邊,躺在李大的掌心裡。李大把表貼在耳朵上,一點動靜沒有,莫非是個壞表?可手錶面上好幾根長針短針,刷刷走得歡實,看不出幾點幾分。李大愣在那裡,挪不開步了——放回去?傻呢,實在不捨;拿走吧,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該不是有人下了個套?李大覺得自己像是捧了一塊定時炸彈,一動不敢動。

這表是揀的,誰揀歸誰。李大對自己說。就像在地邊上揀了個蘿蔔、草窩裡揀了個蘑菇,給誰送回去?不歸自個兒歸誰?那才叫撞大運呢!老話說道不拾遺,說的是人家遺落的東西不要拾,可要是人家扔掉的東西呢,你不拾也有別人拾啊,拾起來就成了好東西,不拾起來,讓它留在垃圾袋裡頭,回頭就進了垃圾場。李大把胸脯挺了挺,心裡有了底氣,喜滋滋低頭端詳那塊表,順手用袖子把錶蒙子上的汗跡擦了擦。

垃圾袋跟前那棟粉黃的房子,窗戶忽地開啟了,一個燙髮的女人探頭對他喊道:喂,揀垃圾的,你弄完了可把袋子繫上口啊,別弄一地髒!

李大答應一聲,麻利把手錶揣進了衣兜裡,拔腿就跑。

這表是揀的,不是跟人要的。李大一邊跑著一邊對自己說。伸出手跟人要東西,就成了要飯的。李大祖祖輩輩都是種地的,不是要飯的。災荒年才要飯,有人就是餓死也不要飯。李大進城來給兒子帶孫女,順便找點活兒幹,不是來要飯的。老家的麥子都快熟了,城裡的人吃不上那樣的新鮮麥子,用得著進城要飯麼?李大沒有伸手跟城裡人討手錶,是這塊手錶非要跟著李大走,李大想躲都躲不開呵。

從此,李大有了一塊亮晃晃的大手錶,空空地套在細瘦的胳膊上,時不時得往上擼一擼。李大喜歡高高地舉起胳膊,在空中劃上一個大圓圈,然後在眼皮子底下停住了,再低頭看錶。那會兒他巴望周遭的人都能看到他的表,所以把胳膊都舉得酸沉了,還是看不夠。李大漸漸發現,往常閒散的日子,叫一塊表給管住了,人都跟著手錶上的點兒走,它說到點了就該吃飯,它說到點了就該睡覺,這手錶可比村長厲害多了。過了好幾天,妮子從學校哭著回來,說每天上課都遲到,讓老師批評了。李大才發現,原來這表走得不準,整慢了半個時辰。妮子哭著,李大笑了:果然這表是人家扔了不要的,不是李大偷來的!

就是從那以後,李大狠狠惦記上了路邊的塑膠垃圾袋。那個名叫“秀水花園”的小區裡,一棟棟二層三層的小洋樓,一早一晚,家家都會按鐘點,送出來一包包黑色的垃圾袋放在門前。不看不知道啊,有好幾回,李大解開袋子,把自己嚇一大跳呢。

李大可是有活兒幹了。李大揀著手錶不說,順帶著還揀了個工作。

這個“工作”可比李大先前的“工作”強多了。每天在小區裡轉悠轉悠,就把“工作”幹了。不明白的人呢,管這叫揀垃圾,明白的人,就知道是李大是在揀錢呢。

李大進城的頭兩個月,“工作”換了好幾個。栓子給他安排的活兒,是接送妮子上下學。栓子和栓子媳婦進城打工幾年,放在老家的妮子就到了上學的年齡。鳳梅非要把妮子接到城裡來,說這有個打工者子弟小學校,學費不加錢。栓子和鳳梅租了房,讓李大來給妮子做飯洗衣,城裡壞人多,妮子上下學,沒個人接送,說拐賣就被拐賣了。栓子的娘早幾年得病死了,就靠李大守著家和地。李大原本不想進城,栓子的兩個弟弟鎖子和鏈子,娶了媳婦都生的男娃,李大不在老家抱孫子,來這帶孫女,讓人笑話。栓子一個勁地催,李大心裡一百個不痛快。栓子電話裡說,來嘛來嘛,麥子都種下了,還能幹個啥?城裡有的是活兒幹,你來了準保就不願走。李大這才動了心思。

李大坐了汽車又坐火車,下了火車又坐汽車。進了城,才知道城裡的汽車不叫汽車,叫公交車。李大覺得這個名兒難聽得很,讓他想起春天的母豬和母牛們乾的那些事兒。公交車哼哼唧唧喘著氣,慢慢吞吞走一站停一停,辦事兒的時間可比母豬長得多。從車窗往外看,一堆一堆的高樓都往天上堆去,高得只怕是要塌下來,看得人頸子都快斷了。街上擠滿了小汽車,蝗蟲似的一堆一堆趴著,一會又嘩地躥出去,一輛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