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天順也問:“爹,你吃飽了?”
“上歲數人,多吃幾口受不住,你們吃吧。”
天順媽說:“他爹,你要是不吃了,先回房歇著吧。”
楊仁德知道自己在這兒,大夥兒都拘束,便走出上房。
立時,氣氛變了。
楊天福騰地站起來,拿過酒壺,倒滿一小碗說:
“來,難得人這麼齊,今天喝個透,老四,李九過來,誰藏奸,我掐誰脖子往裡灌。”
賈老四是五短身材的漢子,說:“大少爺,我陪你,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楊天順見嫂子一個人吃著剩菜,便說:“大嫂,上這兒桌來吃吧。”
淑英笑著說:“不啦,我快吃完了。”
天順媽說:“你嫂子哪頓飯也吃不消停,來吧。”
楊天福說:“媽,你不用管她,她天生是受窮的命。”
楊天順不滿地看了眼哥哥,但他沒有指責哥哥的習慣。
“天順,你不喝酒,多吃菜,瞧你那張小臉,是在學堂餓的吧?唉,你腦子墨水已夠多了,何必還受那個罪。”楊天福對弟弟是關心的。
楊天順也是這樣,他看不慣哥哥的做派,尤其看不慣哥哥對嫂子的態度,但內心是喜歡哥哥的。小時候,哥哥帶他出去玩,有誰敢欺負他,哥哥會捨出命跟人家拚打,這種自小結下的情義,楊天順永遠也不會忘記。
楊天順在家住了近一個月,每日除吃飯、看書,便去屯北,那兒有一條淙淙的小河。楊天順來到河邊,找塊平整的地方,躺下來,聚精會神地看書,稍有疲倦,撩起清涼的水洗過臉,而後仰頸望著湛藍的天空,這時刻,腦子裡一片的空白,什麼也不想。不去河邊時,便讓夥計到後院帶來馬,他騎上直奔屯外青山,他熟悉家鄉的山水,一草一木,噔上北面山峰,寶和屯及寶和屯更遠的地方,都盡收眼底,他覺得自己有些怪,往年他假期歸來,也這樣望過,心情卻不一樣,莫非這是個徵兆,但是什麼徵兆,他也說不清。
一天,父親把他找去問:“你的病咋樣兒了?”
“好多了,過幾天想回校。”楊天順回來的第二天,劉小帽請來有名的郎中呂半仙,給楊天順號過脈說他是肝火盛,開了幾副湯藥,劉小帽馬上派人去全生堂照單抓回,嫂子淑英給他煎熬,楊天順吃過後,果然奏效。
“你請了長假,晚些回去不行嗎?”父親用商量地口吻與楊天順說話是少有的。
“爹有話要說吧?”
“我想讓你去全生堂照料幾日,你董二叔病了,昨天回家歇養去了,全生堂沒有掌櫃的咋行啊。”
“爹,我不懂得做買賣,我哥在全生堂幹過,你讓他去吧。”
“你哥行,我就不喊你來了,他不務正業,一到鎮上不是下煙館,就是去埋汰地方,我能放心嗎?”楊仁德皺著眉頭說:“爹知道你不喜歡這行當,其實藥堂也沒多少事,幾本帳,你識文斷字,一看就懂,櫃上的事兒夥計內行,你掌個舵就行了。”
楊天順沉默不語。
“眼下人手緊,你不能幫幫爹嗎?”楊仁德眼裡透出乞求的光色。
楊天順怦然心動,驀地,他覺得父親明顯的蒼老。
“唉,你不願去算了。”楊仁德長嘆一聲。
“爹,我去。”
楊仁德睜大眼睛,盯盯地看兒子,那光色又亮又柔。
楊天順答應父親照料全生堂,還另有因由,那就是昨天接到老同學黃漢國捎來的信,邀他前去,說有要事,喜事相商,他猜不透是什麼要事喜事,但隱隱感到與他有關。
這天,楊天順來到太平鎮,暫負起全生堂掌櫃的重任。
血證(3)
三
太平鎮是山外第一大鎮,它的起源要追溯到前清時代,那時,這兒雖稱不上鎮,但因交通便利,關內的商賈帶著山裡人少見的鹽、布匹和家用雜物來這裡以極低的比價換取人參、鹿茸、虎皮、熊掌和名貴藥材。一來二去,各種商號應運而生,逐漸形成了一個買賣交換之地。乾隆年間,乾隆爺北巡至此,看到盛世景象,龍顏大悅,揮毫寫下太平鎮三字。從此,太平鎮便在關內外叫響了。
鎮中心是條十字街,也是買賣最集中的地方,東西南北路在此交叉,路兩邊飯館、旅館、銀匠鋪,雜貨店櫛次磷毗,家家高挑幌子,招覽生意,露天處擺地攤,賣大力丸的,拉洋片的,抽帖算掛的,打把式買藝的,喚叫聲從早到晚不絕於耳,十分熱鬧。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