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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明瑜知道祖母下月六十大壽後,母親就會給父親納了杜若秋做姨娘。只是那杜姨娘此後一直鬱鬱寡歡,更沒生出個一兒半女。倒是江氏自己,沒兩個月後竟是察覺有喜了,生了明瑜的弟弟安墨。後來榮蔭堂敗落,江氏懸樑自盡,杜姨娘不願受辱也吞金自盡。昔日門人親眷唯恐被牽連,一夕間散去無蹤,甚至不乏出來指認阮洪生罪名的,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據說還是杜秀才和那個打造了意園奇景的顧姓匠人感念父親當年的知遇之恩,一道出了銀錢奔走打通關係,這才將江氏連杜姨娘收屍下葬,免遭被棄亂葬崗。

前世的明瑜無能為力,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曉得了,又明知母親是抵不過祖母的施壓,這才違心給父親張羅妾室,且那杜若秋也抑鬱沒了善終,她又怎會坐視不理?

“娘,你前次去佛前就是求拜子嗣。我雖回來落水了,只昨夜睡著之時,夢見娘給我生了個弟弟。娘再耐心等三兩個月,不定我這夢就靈了呢。”

明瑜想了下,又補了一句。

江氏見女兒一張小臉上神色鄭重,還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心中微微有些納罕,這個從前一向只醉心吟詩作對風花雪月的女兒一夕間竟似長大了不少,心中寬慰,伸手撫了下她額頭散發,笑道:“好,好。就聽阿瑜的,阿瑜的夢一定靈光……”

“太太,姑娘的早膳送來了,用了歇片刻還要吃藥。”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春鳶帶了個小丫頭進來。

這一年的春鳶也才十四歲,父母都是阮家下人。父親周大在外院是雜役小管事,她娘在灶間幫工。江氏從前給明瑜挑大丫頭的時候,先送了自己身邊的喬琴過來,又見她年歲雖小些,人卻老成,生得也周正,站在一堆丫頭裡就她顯得穩重,這才也把她從外院奉茶調到了漪綠樓。她自過來就用心服侍,等到了明瑜十六歲出閣時,她已是二十。按了規矩是要配人的。她娘給她相了個阮家香料鋪子掌櫃的侄子,那侄子在鋪子裡幫忙,明瑜有一次去自家鋪子時見過,人很忠厚,也能幹。正要向主家求告之時,江氏卻看中她對明瑜的忠心,想著女兒嫁去千里之外的京城,雖是遂了她的心願,且以明瑜的美貌聰慧,想來丈夫也不會虧待她。隻身邊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跟著,總比臨時換人要好,心裡就存了讓她跟過去做通房的打算。

明瑜知道母親安排,當時心裡雖有些梗,只曉得男人三妻四妾本是世之常理,她自然也不敢奢望丈夫會獨寵,也就違心應了,活生生拆了一樁善緣。後來嫁入靖遠侯府,自己零落到了任人碾壓的地步,春鳶卻仍是不離不棄,連自己最後聽到的聲音也是她的。春鳶對她的好,她要牢牢記在心上。這一世,再不會讓她如前世那般隨了自己飄零如萍。

第三章

“娘,我身子已經好了,不必再送飯食到屋子裡來。”

明瑜掀開了被要下去,卻被江氏又壓住了。

“瞧著氣色倒是比昨天好了許多。只既然送過來了,先就用了罷。”

明瑜點頭。

春鳶忙遞了個精巧的哥窯紫口鐵足罐過來,裡面盛了淨口的竹鹽。

阮家大富,日常所用也是無不講求奢美到極致,連這淨口的竹鹽,也極有講究。據說是祖父行商到東海之外時從一廟宇高僧處習得。將淨鹽裝入自家所植竹園中的竹筒中。竹需長在水流西岸之畔三年生的,以高山黃土封口,放入同樣用高山黃土所打的窯爐,以松木煅燒五個時辰。竹筒燒盡後,只留下紫色的鹽棒。粉碎後再次煅燒,如此反覆八次,待第九次煅燒時,往窯中撒入松脂提火,此時鹽被燒成液狀。如此不多不少的九次,才得到清香的竹鹽。

猶記得到明年,她十一歲的春夏時,正德皇帝第一次入住榮蔭堂的意園。起早洗漱過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讚了句“宮中所用也及不上阮家之物。”阮洪生聽聞,從此年年的進貢單上就多了樣自家所出的竹鹽。明瑜從前渾然未覺,如今才知道,這從前叫父親有些自得的一句金口誇讚,只怕也是個埋下禍根的引子。

江氏見她怔怔盯著瓷罐中的竹鹽不動,叫了聲。明瑜這才驚覺,笑了下,伸指蘸些淨了口,邊上另個丫頭雨青遞過了個黃燦燦的銅盆,明瑜漱了口。江氏又親自擰了絨巾給她擦了下臉和手,這才看著明瑜把早飯用了。

丫頭們收拾掉了器具,江氏又陪著說了會話,直到春鳶送了藥汁過來。明瑜接了過來,一口氣就喝了下去,連眉頭也未皺下,倒是把邊上的江氏和一干丫頭都看呆了,直到她遞迴了碗,江氏這才笑了起來:“我的兒啊,你竟是一夜就真成了個小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