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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部分

這使他記起許多往事,有些得自傳聞,有些則是親身的經歷。清宮中對秘密通訊的方法,一向重視,尤其是在得失榮辱,甚至生死存亡,決於俄頃的緊要關頭,能夠運用獨特的秘密通訊方法,或者知患未然,或者求得外援,那出入是太大了。

在他的記憶中,早年聽說過康熙末年奪嫡的許多故事,有的使用『礬書』;有的用羅馬字代替滿州話的『字頭』來拼音,『九阿哥』胤�的門客中,有一個是『東正教』的教士,因而發明了用俄文拼音來表達滿州話,傳遞反抗雍正的資訊,雖為雍正截獲了,卻不知說些什麼?因而胤�所部署的『造反』的策略,始終是個謎。

醇王親身所經歷的是『辛酉政變』。那時肅順等人將兩宮太后與諸王隔離開來,尤其是對恭王,監視更嚴;以致於不得已用太監安德海使一條苦肉計,偽裝他犯了嚴重的過失,痛責一頓板子,打發回京,實際上是攜帶兩宮太后的密旨,面交恭王。如果當時有電報,能用密碼通訊,調遣神機營到熱河『勤王』,可以堂而皇之地逮捕『三兇』,根本就不必他半夜裡帶人到旅舍,將肅順從他的姨太太身邊拉起來那種有欠光明磊落的手段。

就這樣,由於醇王直接向慈禧太后進言,說盛宣懷目前總辦電報局的差使,極其要緊,且亦無人替代,不宜對他有所處分。而況就算他有過失,能將電報辦好了。亦足以將功折罪。同時李蓮英亦一再說盛宣懷如何有良心,一定會感恩圖報;如何能幹,可資以為耳目,終於使得慈禧太后決定將劉坤一的奏摺『留中不發』,只是由總理衙門給了北洋一道諮文,飭令盛宣懷不得干預招商局局務。

獲知了這些內幕,胡雪巖在內心中激起了很大的波瀾。數年以來,他雖看出盛宣懷機詐百出,不是個好惹的人,但總覺得此人還不成氣候,無需過慮,而此刻他覺得遇到了一個勁敵了。

『將來上海、天津的電報一通,盛杏蓀在管這件事,訊息比我們靈通,已經佔先一著。』胡雪巖對汪惟賢說∶『這還在其次;更要防他在電報上動手腳,弄些偽訊息、偽行情過來,一相信了它,豈不大上其當。這一點,你要格外當心。』『我知道。』汪惟賢答說∶『電報學堂我也有熟人,到時候我會想辦法,也弄它幾套密碼出來,行情我們自己報。』

『不錯。將來絲的行情,一定要自己報。』

第三章

八月初,在西湖上正是『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在上海已略感厭倦於酒綠燈紅,脂香粉膩的寶森,為胡雪巖接到了杭州。

他是由古應春陪著來的。船到望仙橋埠頭上早有一乘綠呢、一乘藍呢的大橋在等候,另外一匹頂馬、兩匹跟馬,四名兵丁,都穿著布政司的號衣,四散排開,擋住了行人,留出一片空地,容寶森登岸。

船家將船泊穩,搭好跳板,船家與岸上胡家的聽差合作,伸出一條粗竹杆,掐穩兩端,高及腰際,寶森以竹杆作扶手,自跳板登上埠頭,立即便有一個穿得極體面的中年人,含笑迎上前來——寶森在上海也見此人,名叫陶敦甫,字厚齋,捐了個候補知縣,作胡雪巖的清客,專職是接待賓客。『森二爺到底到了,胡大先生盼望了好幾天了。森二爺路上還舒服?』

『舒服得很。』寶森舒了口氣遊目四顧,看過往輻輳的行人,不由得讚歎∶『都說杭州是洞天福地,真是名不虛傳。』『森二爺只看到今天的熱鬧,哪知道十六、七年前滿目淒涼,慘不忍睹的情形。』『長毛』兩番破杭州,被災獨重,善後復興之功,推胡雪巖為首。做清客捧賓客以外,亦須不忌捧東主,但以不著痕跡為貴。聽得這話,寶森連連點頭,『雪巖之有今日,實在是積德之報。』他跟胡雪巖的交情已很厚了。所以徑以雪巖相稱。

陶敦甫覷空跟古應春招呼過了,請寶森坐上胡雪巖自用的綠呢大轎;古應春坐藍呢轎,由頂馬引導前行,陶敦甫乘一頂小轎自間道先趕往『元寶街』等候。

『元寶街』滿鋪青石板,足容四馬並行;街中突起,兩頭低下,形似元寶心,因而得名。不過,胡雪巖當初鋪這條街時,卻並未想到這個能配合他的『財神』之號的俗氣的街名,只是為了便於排水;當然,四周的陰溝經過細心修建,暢通無阻,每遇夏日暴雨,他處積雨水三尺,元寶街卻只要雨停,便即水消。

由望仙橋到元寶街,只是一盞茶的工夫,坐在綠呢轎中的寶森,由左右玻璃窗中望出去,只見五、六丈高的一大圈圍牆牆腳基石,竟有一人多高。大轎抬入可容兩乘轎子進出的大門,穿過門樓,抬入二門歇轎,胡雪巖已站在大廳滴水簷前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