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好嗎?”
我父親研究歷史,又教授文學,家有藏書萬餘冊,可是文革一開始都被抄走或焚燬了。我回家把這事告訴給了我父親,他說,李老師說的這事咱們肯定要辦,可是這事有難度。他立即到中國書店,新華書店去找,都沒有這本書。最後,父親透過他的一個老朋友找到了一本,是他這位老朋友家裡的一本藏書,還包著書皮。
這天,我興沖沖地把書交給了可染老師。他非常高興,一邊翻著看,一邊喃喃自語:“這個書好啊,好……”他叫李庚過來,把《文心雕龍》遞給他,說道:“這是鄧偉送給你的一個禮物,你也要還給鄧偉一個禮物呀!”李庚高興得翻看著,可是聽到父親後一句話,又有些為難,說:“我有什麼禮物呢?”老師說:“你把你的畫拿出來。”李庚回到自己的房間,抱出來一摞畫,可染老師站在畫旁邊,一張一張地看,挑選,約摸過了一個鐘頭,最後挑了三張,他選擇了其中一張畫的是江南山水,畫面上有漁船,山,樹,是四尺三開的。老師端詳了一陣子,就在畫上題了字:李庚畫,送鄧偉。然後印了他自己三個印章。這幅畫成為我和李家兩代人之間情誼的見證。
題好字後,老師對我說,“這是我們父子倆給您的禮物。因為《文心雕龍》是令尊大人和你一起送給我們的。”然後,他又把送我的這張畫釘在牆上,看了好久。這時,阿姨來喊吃飯了。可染老師不讓我們去,對我說:“李庚給你準備了。”我和李庚到了他的房間,這時,屋裡還有華君武先生的兒子,就我們三個人。李庚在樓下商店小賣部買了幾個罐頭,我們把門一關,邊吃邊聊。李庚那天很高興,手舞足蹈的。他說他非常喜歡《文心雕龍》這本書,一定要好好學。我們吃了很長時間,等我們出屋的時候,老師已經回他的屋子午睡去了。他給阿姨留了一句話說,別讓鄧偉走啊。
下午三點多鐘了,老師醒了,這時我正在李庚房間說話,他敲了敲門問:“鄧偉在嗎?”我跟老師到了畫室,他把牆上的那張畫摘了下來,用報紙包好,遞到我的手上說:“畫的還可以,留個紀念吧!”
後來可染老師在日本辦畫展,他回來後,我去看他,他拿出李庚在日本出版的一本畫冊送給我,說:“這是李庚在日本辦畫展時出的一本畫冊,我代表李庚送給你。”他又說,“李庚太粗心了,他也沒有向你和您父親彙報他學習《文心雕龍》的體會。”我沒有想到老師的心這麼細,還記著我們送李庚書的事。
他慢慢地翻動著李庚的畫冊給我看,他指著李庚在一座廟前的留影,說:“你看李庚住的這個環境,有詩意,有畫意,就看李庚有沒有筆意啦!”
老師送我一本他在日本辦畫展時出的畫冊,當中的作者肖像是我拍的。“我還沒有給你稿費呢!”說著,李老師用毛筆在畫冊上為我題字,又蓋上印章。
十、聽老師講畫
因為老師已經說要教畫畫了,過了一個星期,再去老師家的時候,我就把這一段時間臨摹的黃山風景寫生,還有我畫的我們家院子裡的兩棵棗樹,四合院等畫稿,帶給可染老師請他指教。
看了我的畫,老師並沒有提出什麼具體意見,只是開門見山地說,“今天就和你談談畫畫的方法吧。其實這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必須把它分解了以後,一點一點地談,一步一步地走,這就像學習一樣,畫畫要有順序,學而無序,反而會慢。”
老師說,學習畫畫的方法有直接和間接的兩種。直接的是主要的路徑。他說,“我為什麼反對你臨摹呢?因為那是間接的經驗。當然也不是不要臨摹,只是不要臨摹得過多。”針對於我上一次拿了六張畫給他看,有四張臨摹,兩張寫生的情況,老師批評說這個比例就錯了,應該是一張臨摹,三張寫生,寫生應該佔多數。這是直接訓練的方法和手段。而臨摹呢,是學人家現成表現形式的經驗,間接的學習就像是隔了一層。
談到畫素描風景的方法,可染老師講了自己走過的路。他說自己在對景寫生,畫草稿的時候,是當作一個素描作業來完成的。每一張作業,最關鍵的是把最黑的地方先畫出來。宇宙間最黑,最亮的東西是什麼?比如說煤,黑能黑到什麼程度?他曾留心觀察過。煤是有反光的,它亮,能亮到什麼程度?他看過太陽,看的時候,還不敢看,怕把眼睛晃壞了。科學家可能是用特殊儀器看的,一般人看不了。這也就是說,最黑的,和最白最亮的東西在世界萬物中、在宇宙中都是非常少的。而中間色比較多,最豐富的就是中間色調。他說在寫生的過程中,用鉛筆表現物件的時候,主要是充分表現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