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角勾著傾倒眾生的弧度,他的眸中是惹人盡醉的風情,他的白衣絕塵勝雪,帶著若有若無的悲傷。
後來,這個小女孩長大了。
是的,她長大了。
一個亡魂,長大了。
是少年的安排。
他用了某種方法,使一個有著深重執念的亡魂,能夠看到月華素雪,能夠看到千山橫疊。他使她能聞到那些紅花的香氣,她能感覺到自己沉穩的心跳。
他使她儼然成為一個正常人。
而她,她不會知道。
她不知道。
這個小女孩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少年在她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多少難言的情意。當有一天她離開這個少年,往後的輪迴,她不會知道,她又將遭遇怎樣的劫難。
可是,這個已經長成風姿綽約的女子的小女孩還是離開當年那個少年了。
那一天,彼岸花還沒有凋謝,一片一片的血紅,像是照亮西天的火光。
女子著一襲紅色曳地長裙,她對花海中的男子說,我要走了。
男子沒有回眸,風情的雙眸中是深深的笑意,他的聲音低沉溫柔,你走了還會回來,你註定逃不開這個地方。
女子冷冷道,即使這樣,我也還要離開。
一個亡魂,如何離開。
反彈流年訣。
冰冷的話語從女子的唇間溢位,帶著凌厲的鋒芒。
男子沒有意外,熾月,你果然堪透了流年訣。
他沒有說她私自看了流年訣。
他只是說她堪透了它。
也許從一開始,當那個紅衣的小女孩用一種堅定的口吻說他眸中有慈悲時起,那個少年便已經在心裡設計了今日的一切罷。
他不是不知道她私自闖入紅花禁地,他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也許是他想要她離開。
他不願看著她一日一日對凡塵執念的增長。
所以,他願意慈悲這僅有的一次。
他說,很好,你離開罷。
女子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去之際,男子突然笑道,熾月,你可知,亡魂看了流年訣再入前塵的後果?
女子腳步一滯,什麼?
生生世世的生不如死。
男子閒閒吐出這一句。
果然薄情,果然殘忍。
然而女子還是走了,她不信他。
她認為他在騙她。
哥哥,我不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小女孩了。她說。
男子笑得紅花無色。
最終,當年的小女孩也還是未能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
生生世世,被同一個人殺死,卻從來沒有機會知道他的名字。
生不如死。
男子的詛咒應驗了。
一世又一世,從小女孩長成女子,她嚐遍了人間冷澀疾苦。
幼年喪母,被父親拋棄,被迫委身青樓,被所愛羞辱嫌棄,被所信背叛傷害。
眾叛親離,生不如死。
真正的生不如死。
是因為她喚作熾月,所以一世又一世的劫。
她曾偷偷進入的紅花禁地,喚作狂華。
薄情殺死的那個女子,其實並不是她的轉世。
那個喚作熾月的女子,只不過是她的替死鬼罷了。
只是因為那女子說了不該說的話,只是因為那女子恰好喚作熾月。
便要承受這無端的禍災。
所以紫衣才會對那個女子說,錯不該,你喚作熾月。
錯不該。
一切,都只是不該犯的錯。
可實際上,我們很多人明明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但卻還要如飛蛾撲火,奢望那永久的一線遠方。在無數個簷雨穿牆的長夜裡,等待一場永遠不會出現的地老天荒。
那是錯,是劫。
是自欺欺人。
盲眼貪光。
最後,等來的,又是怎樣一個結果。北歸塵緩緩蹲了下去,拾起一片紅花瓣,目光暗沉,“是那人。”
花葬指尖有些顫抖,“我知道,那人,他一定來過,可,為什麼。”
北歸塵沒有說話,走上前去,俯身輕輕拍了拍楓別雨的肩。
楓別雨仍是大哭著,“為什麼,為什麼,是誰?熾月,熾月有什麼錯?為什麼殺她……”
花葬低聲嘆氣,“別雨,她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