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程氣不打一處來:“好在離信侯世子不予計較,否則咱們往後的日子可就艱難了。”
明璀不敢再吭聲。
“無論那青樓女子眼下是生是死,這事都揭過去了,以後不許再提一個字!你妹妹若要聞起來,只管找個理由糊弄過去,不準再讓她惦記著!”明程厲聲囑咐道。
“孩兒明白。”
“小瓔到底是被嫡庶尊卑給驕縱壞了。”明程終於低低嘆道:“也不知往後,她與赫連齊可會長久……”
馬車轔轔而去,載著當朝右相的心思,千迴百轉,不可窺見……
那邊廂,明家父子剛一離去,這邊廂,晗初心中更不是滋味。
眼前這人,早知他姓雲,早知他來自房州,可看著他輕車簡從、生性簡潔的做派,她一直不敢去猜測他的真實身份。甚至自欺欺人地想,或許雲公子只是雲家旁支,畢竟只要沾上一個“雲”字,便已足夠顯赫。
原來他的真正名字,叫做“雲辭”。這樣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又身患腿疾,居然是離信侯府的主人。
今日,竟連當朝右相都為之震懾,這與晗初印象中的雲公子簡直判若兩人。她也算見識了雲辭身為世家子弟的威嚴與冷冽。
可如今,她最最害怕、最最避之不及的,也是世家子弟。
晗初心裡明白,自己與雲公子的這一場主僕情分,是真得到頭了。
“出岫?”雲辭見她一直怔愣不語,開口相喚:“方才嚇著你了?”
晗初回過神來,提筆寫道:“奴婢不知您是世子殿下,從前多有無禮之處。”
雲辭看著紙上“世子殿下”四個大字,只覺得異常刺目,令他心底微酸。“你實不必如此……”話到一半,他沒有說完。
雲辭抬首看向立在書案旁的晗初,陽光透過窗戶映在她面上,將她整個人都照耀得透明起來。膚色如此白皙,泛著桃李微紅,令他想起了“煙輕琉璃葉,風亞珊瑚朵”的芍藥花。
的確是極美的,在遇到她之前,他竟不知,這世上當真有女子堪比花嬌,堪比花豔,又堪比花清。
只是這朵芍藥花,終究開錯了地方。
心中的黯然蓋過了即將離別的遺憾,雲辭再看晗初,輕輕將話題轉移:“我要寫封信,你來研墨罷。”
彷彿又回到了在東苑裡的第一日,他也是命她磨墨,從此磨出了一段短暫的、亦師亦主的情分。
晗初不敢怠慢,修長的柔荑抵在硯臺之上仔細研墨,雲辭將書信一氣呵成,才看向她的手指。
這雙手,能在短短三月之內,練出一手極難成就的瘦金體;也是這雙手,又及其擅琴。
雲辭很想聽聞晗初彈奏一曲,這個想法已令他惦記了三月之久,今日終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出岫,彈一曲好嗎?”
磨墨的盈白雙手霎時停頓下來,晗初神色難辨地看向雲辭,半晌,低低搖頭說了一個“不”字。
不願意嗎?不可掩飾的失望之意竄上雲辭心頭,他未曾料到,向來在他面前柔順溫婉的出岫,竟會直白拒絕。可他終是未再多說什麼,恢復了一臉淡然,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雲辭默默地把書信封緘起來,交給晗初道:“將信交給竹影,他自會知道如何做。”
晗初點頭領命,轉身之際又聽雲辭道:“今日你受了驚,好生歇著罷,不必來伺候了。”
晗初低低俯身,行禮言謝,而後邁出書房。她知曉手中這封信的重量,這是一封歸書,想必過不了幾日,便會有人來迎雲公子回房州了。
而她也該收拾心情,擇日返回西苑了罷。
此後一連三日,晗初如常在書房裡侍奉,她在等著,等雲辭開口命她返回西苑。可是雲辭彷彿未曾提過這事一般,沒有再說過一句,甚至沒有表露出一絲離愁別緒。
如此的日子持續了三日,有一陌生男子前來東苑。眾人雖不多說,晗初也能從淡心的反應裡看出來,這是前來接應雲辭的人。
原來那封書信並不是送去房州的,原來在這京州城裡,早已有人待命行事,只等雲辭一聲令下。是呵,堂堂離信侯府,天下第一巨賈,親信自然也遍佈天下。
自此,晗初再也提不起精神與雲辭言笑晏晏,書房裡的氣氛總是安靜得近乎沉鬱。
“這些日子你是在躲著我?”雲辭整理著藏書,忽而開口問道。
晗初反應過來雲辭的問話,連忙搖頭否認,可這否認有些心虛。
雲辭自嘲地哂笑:“自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