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淡淡轉眸看了他一眼,附和而笑:“殿下說得沒錯,因而雖然煙嵐城四季多雨,不比京州繁華熱鬧,但妾身還是喜歡。”她停頓片刻,續道:“只因那是先夫故里,埋骨之處。”
相對而立,咫尺凝眸,偏生心上人說話狠絕,不給自己留下一絲遐想。聶沛瀟倒也習慣了,一笑而過,取出玉簫道:“兩年前,夫人送的這把玉簫,我一直帶在身邊。其實今日請夫人一遊,也是存了私心想真正與夫人琴簫合奏一曲……不知夫人可願意?”
出岫垂眸瞥見他修長手指握著的玉簫,沉吟一瞬回絕道:“妾身多年不曾撫琴,手指生硬,還是不貽笑大方了。”
聶沛瀟目中霎時劃過失望神色,眼底浮起絲絲碎痕:“夫人非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妾身孀居之人,拋頭露面本就於禮不合。何況殿下您天潢貴胄,不該與妾身這沾滿銅臭的寡婦多有往來。”出岫打定主意,這一次必要讓聶沛瀟死心無疑。
聽聞此言,聶沛瀟沒有再勉強,只垂目看著手中玉簫,唇畔浮起一絲淡淡自嘲,轉了話題道:“那我便與夫人談談正事罷。”
“正事?”出岫不知,自己與聶沛瀟之間還有什麼正事可談,遂不解地看去,以目光詢問。
“沈子奉。”聶沛瀟薄唇吐出這個名字。他承認這藉口很拙劣,也很卑鄙,事實上他並不想在出岫面前提起沈予,可如果不提,出岫似乎就不願意與他說話,他們之間也再沒有任何話題可講。
果然,聽到沈予的名字,出岫神色一凝,面上透露出幾分不悅:“殿下想說什麼?”她再次想起昨日在應元宮裡,慕王問的那句話——“因為沈予嗎?”
聶沛瀟見出岫有此一問,也不閃躲,只道:“夫人大概還不知道,子奉如今在我麾下,這旨意雖是七哥下的,但也是我求來的。”
出岫的確有些詫異,繼而緩緩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然後呢?殿下意欲何為?”
“我知道夫人對這個妹婿很是關切,也在此向夫人保證,但凡有我一日,定能保子奉安然無恙。”他頓了頓,又刻意道:“這一次,我是為了夫人。”
此時此刻,聶沛瀟說出的這一句話,的確是為了出岫,也是真心實意想保住沈予。但他卻實實在在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會一語成讖,要他踐行此諾。
世事詭譎,沒有人能預料到最後的結局,而這也是命運的奇妙之處。當然,這是後話。
聽到聶沛瀟主動提出要保下沈予,出岫無奈地嘆了口氣:“殿下這是何必,妾身記得曾說過,沈予的事不勞您費心了。”
“我也曾對夫人說過,請夫人給我一個機會。夫人不也是沒聽進去嗎?”聶沛瀟遠目望向水面,任由徐徐清風吹起衣襬:“個人有個人的痴法,個人也有個人的執著。我為夫人立下這保證,並不是要夫人欠我人情,亦或回報什麼。我只是希望夫人能正視我的心意……”
“殿下又是何苦……”出岫只得再拒:“世間女兒百媚千嬌,擅琴者亦不在少數,我一個寡婦實在不值得……”
“但我偏偏遇上了夫人。”聶沛瀟苦澀一嘆:“為何別的女子彈琴沒能打動我,偏偏讓我聽見了夫人的琴聲?為何我沒三番兩次遇見別的女子,偏偏與夫人不期重逢?這都是緣分使然。”
“那也是有緣無分。”出岫再嘆:“殿下既然將妾身當做知音,也該明白知音者,不能強求。”
“正是因為知音難求,才更難得。”聶沛瀟連忙剖白:“我沒有強求,我是希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垂目看著左手背上的淺淡疤痕,再一次為那夜的唐突而致歉:“我知道我從前對夫人……多有得罪,但我是真的急了,若不讓你知道,我這輩子都要相思無疾而終了。那滋味兒,並不好受。”
他想忘掉的,這段時間也一直在為此努力,但每每想要忘記,後果卻是相思更深一分,更煎熬一分。若是沒有這緣分,上天為何要讓他遇見她?幾年前的晗初、幾年後的出岫夫人,兜兜轉轉只有她。
聶沛瀟自問曾經交出的那顆心如此真誠,但換來的是次次被忽略;他的執著凝固在每次見到她的那一刻,對方卻總是冷言冷語地拒絕。
喜歡誰與身份無關。愛上一個寡婦,他若能控制,也早就死心了。他只恨對方不明白……
日漸高,光熱漸曬,出岫微微眯起清眸舉目眺望,這山清水秀中便盡是雲辭的身影,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事隔經年還如此清晰。
曾有人愛她至此,曾有人令她深愛至此,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