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此事有幾處疑點,第一,吳蒙延誤宮中之炭,自然有罪,但新曹門外那個場院中昨晚有炭,證見俱在,此事不虛。那些炭去了哪裡?”
“看院人不是說了?被你和吳蒙、譚力三人半夜運走了?”
“此事小人暫時不能自證清白,但小人在京城做牙人已經十四年,始終謹守兩條,一是守法,二是守信,十四年來絲毫不敢有所違犯。小人雖也曾多次身陷生意訟案,但有京城大小商人可證,也有官司簿錄可查,從未做過一件違法失信之事。延誤宮中之炭是大罪,而一萬秤炭,牙費就算百分之五,也至多五十貫。就算小人再貪利、再無信,也不至於為幾十貫錢做這等冒犯皇威、自陷囹圄之事。”
“你說那三個看院人誣陷?”聞推官語氣緩和了一些。他家中親屬有兩樁生意都是託馮賽做成,私底下很倚重馮賽,也清楚馮賽為人。
“那三個看院人每月酬勞最多不過三五貫錢,但據小人猜測,三人身上必定有不少銀錢,大人派人一搜便知。”馮賽望向祝德實和臧齊,兩人都忙垂下頭,神色大變。
“你這麼確信?”
“小人不能自證清白,但自知清白。因而能斷定他們三人是作偽證。他們絕不會平白作偽證,自然有人用錢買通了他們。”
“你們去那場院,可曾搜過那三人?”聞推官問那報信的公差。
“搜了,每個人身上揣著五兩銀子。卑職問他們,他們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卑職緊著來報信,便先騎馬過來了。他們三人隨後帶到。”
聞推官望著馮賽微微點頭:“看來你說得不錯。你剛才說有幾處疑點,這一條等那三人帶到,自然明白。還有呢?”
“第二條是——吳蒙明明知道有那些炭,卻仍延誤了宮中之炭,他會如此大膽,必然有其大膽的原由,只等大人細問。”
“大人,小人是被人陷害!”吳蒙趴在地上哭喊道。
“嗯,這一條我自然會問。還有呢?”
“第三條,昨夜偷偷運走那些炭的人是誰?吳蒙若有罪,偷運炭的人也同樣有罪。只憑大人公斷。”
“好。這條仍得等那三個看院人來,才能查明。還有沒有?”
“還有一條,便是那個炭商譚力。大人查明前三條之後,自然會明白,譚力才是幕後元兇。而且小人正要報案,昨天小人家中妻妾女兒四人被人綁架,至今不知下落,小人猜疑,綁架者也是譚力。”馮賽想,再不能暗查,必須得藉助官府力量了。
“哦?他為何要綁架你妻兒?”
“這場石炭糾紛,小人是中人,他恐怕是為要挾小人。”
聞推官忙吩咐一個衙吏:“你速去將此事告知右軍巡使,讓他查詢馮賽妻兒下落!”
那衙吏答應一聲,快步跑出。馮賽忙道:“多謝大人!”
“依你看,這宮裡的炭該如何處置?”
“那一萬秤存炭急切間恐怕難以立時找見。由於譚力作怪,吳蒙已經斷了兩天的炭,的確拿不出。以小人愚見,恐怕還得祝、臧二位想辦法,各自尋幾百秤,把今天的炭先送到內柴炭庫救急。明天若能查問出那一萬秤炭的下落最好,若仍查不出,還是由他們兩位暫時救急。至於譚力那邊,小人雖然不知道他人在何處,但汴河一路斷貨之憂,三天之內,應該就能解決。”
“好,你們二位看這樣成不成?”聞推官轉頭問雜買丞和內柴炭庫丞。
“我們不管如何處置,只要宮中不斷炭就成。”內柴炭庫丞盧晨道。
“你們兩個呢?”聞推官又問祝、臧二人。
“小人這就回去尋炭,中午之前一定把炭交到內柴炭庫。”祝德實忙道。
“好。這樁案子先就這樣。你們各自趕緊先去尋炭,其他的明天再審。”
“聞大人,宮裡等著回話,不才先告辭。”內柴炭庫丞盧晨先走了。
祝德實和臧齊也苦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告退,吳蒙則被衙吏架起來,拖出去暫時收監。
馮賽長舒了口氣,也起身要走,聞推官卻道:“馮賽,你的事還沒完,還有兩樁要命官司,也得問你。”
邱菡被一陣窸窣聲吵醒,屋子裡燈吹滅了,一片昏黑,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那些人似乎把暗室上面的蓋子揭開了,門縫裡透進些微光,應該是天亮了。
聲音正是從門那邊發出,昏暗中,她辨認了半天,才認出是柳碧拂。柳碧拂手裡扯著一張帕子,正往放在門後的馬桶沿兒上鋪,可就算把帕子對角扯開,也只有那麼長,只能蓋住小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