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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過著自己的人生,就這麼過了許多年。有一天,我看到自己年輕時寫下的羅蒙諾索夫老頭說過的話,他說“俄羅斯大地能夠誕生自己的柏拉圖和智力靈敏的牛頓”,我突然覺得自己到目前為止的生活都是裝腔作勢,只是每天在熟練地扮演一個角色。在當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聽到一個如同槍響一樣的聲音:你在幹什麼!然後我就醒了。第二天,我就遞交了到索洛維茨的申請,我要看看極光是不是像羅蒙諾索夫老頭寫的那樣美。

葉普蓋尼靜靜地聽完了這位軍官的故事,烏曼諾夫看向天空的臉是那麼寧靜而滿足,葉普蓋尼有點理解為什麼他能夠和阿列克謝維持友好關係。這又是一個毫不猶豫地把正常生活放棄了的人。他總是認識這樣的人,把毀掉自己的人生當做值得驕傲的事情。

葉普蓋尼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一點,他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烏曼諾夫:人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更加痛苦的道路來行走,如果明明有更加安穩、幸福與成功的人生?僅僅因為你們所謂的理想或信仰?

烏曼諾夫閉上眼睛想了一下,笑著問他:不如我們來談談少尉你的信仰。你告訴我,你信仰的那位神,他安穩嗎?他幸福嗎?他有成功的人生嗎?他擁有財富和前途嗎?他最終長命百歲了嗎?

葉普蓋尼愣在那裡,甚至忘了應該生氣。烏曼諾夫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繼續問道:你又為什麼要跟隨你的信仰呢?你指望你的神回報你什麼呢?少尉?

葉普蓋尼直愣愣地看著烏曼諾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十六歲時,一位年輕詩人坐在窗臺上告訴他的話說了出來:崇敬神是我們精神的一種修行,唯一得到回報的是我們的靈魂。

烏曼諾夫像一個哥哥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的,少尉。信仰不給人幸福,它所能許諾的只有靈魂的自由與平靜。如果我們真的把自己完全託付給它,那麼即使面對再慘痛的人生與失去,即使面對死亡,我們也不會有任何不滿足。

說著,烏曼諾夫停頓了一下,他看向葉普蓋尼的眼睛,溫柔地說道:熱尼亞,不要擔心,廖莎有我見過的最自由的靈魂。

葉普蓋尼不再說話。阿列克謝推門進來了,他拖著一大捆木材,把爐火加得更旺了一點,烏曼諾夫開啟了酒瓶,他們三個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起來,就像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朋友聚會。烏曼諾夫教他們辨認不同的星星,阿列克謝和葉普蓋尼靠在一起說起以前在士官學校的往事,三個人都笑得不可遏制,爐火倒映著他們快活的影子。

阿列克謝說起了以前和阿伯特一起跳進涅瓦河的往事,他握著葉普蓋尼的手說道:熱尼亞,我那時和沙夏打了一個賭,賭我們的愛人誰會先趕來。

阿列克謝把葉普蓋尼抱得更緊了一點,聲音稍微低沉了一點:我當時以為我贏了。

葉普蓋尼閉上眼睛,往阿列克謝懷裡靠得更深了一點。同一種殘缺讓他們緊緊地貼合在一起。阿里克謝繼續在情人耳邊絮語著:但是,我知道你會來,我會等到你來。

葉普蓋尼輕輕揉著阿列克謝的頭髮,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廖莎,你真的相信共和國會實現嗎?

阿列克謝親上了葉普蓋尼的面頰:你現在都在我懷裡,熱尼亞,共和國不會比這個更難。

烏曼諾夫站起身來,看了看懷錶,背對他們推開門走了出去。這對情人在他背後又一次互相親吻起來,溫柔地撫摸著對方。

在他們的親吻中,這個星球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奇觀。

整個天空都被照亮了,成千上萬個星星在天空中飛舞,像是雪花在降落,星辰像暴風雪一樣砸落在這個星球上。在這個星球極北的一個小島上,有一個身材挺拔的軍官站在雪地裡,以一種迷醉的表情看向宇宙中的龐大演出。在他身後的囚室裡,有兩個相互依靠的男人。在如黎明一樣的星辰隕落中,在共和國的八百年廢墟之上,棕色頭髮的那位艱難地跪下自己的右腿,右手壓左手放在左膝上,挺胸抬頭看向金色頭髮的情人。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金髮的情人已經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動作跪下了。在這個星球有史以來最美的天空下,他們面對面單膝跪著親吻。整個天空在他們的親吻中如同失火一般的明亮。

尾聲

他們勇敢到最後

他們堅信到最後

他們相似到最後

像兩滴淚黏在一張臉的邊緣。

——赫伯特《兩滴》

第二天清晨,在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流星隕落之後,索洛維茨颳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風暴,風雪像是昨夜的流星一樣砸到了這個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