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哥讓你有威脅感。不是我。”
解鎖的時候,我手微微發抖,但是不能抖,歐弦,他的命在我手裡。我用一根小鋼絲撥鎖芯,伏在鎖管上聽絃的波動,“咯”一聲,開啟。
歐弦的手腕被勒出兩道深深的紅痕,他居然還笑讚我:“好強的開鎖技術。”
他在人前,永遠這樣冷靜,似乎永遠不會慌張害怕,永遠自制力非凡,心若冰清,波瀾不驚。
若他不是這樣冷靜這樣有自制力,先佔有石珈的話,石珈,也不會被方昕哥哥搶走了。
我叫方伯把他背起來,送到Doctor李那裡。
和Doctor李並肩手術,已經是我習慣的事。
我給歐弦注射一針麻醉,拆繃帶重新包紮,他手部和頭部被割傷,我數數,一二三四……總共十六道,刀痕外深內淺,也就是說,是他自己割傷的?不想活了?不就是被西鬱什麼什麼嘛……男人,不是從來都不在乎的麼?只要不得艾滋。
這樣一個人,這麼完美的身體,不應該受這樣的傷。
有時候,Doctor李開玩笑說:“阿翎,你這樣漂亮,當手術醫生,會讓病人失血過多的……比如……流鼻血。”
我瞪他一眼:“我都說不會接受你這樣的三十歲老男咯!”
專心下刀,指尖的手術刀靈巧如我的手指。
如果我有一把手術刀,能切斷心中的痴心枉想,我就不會愛上歐弦。
他的世界裡,彷彿只有一個石珈,而我無論對他多好,他也只是當我好朋友而已。
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有意無意用花束擋住監控器,嘴唇輕輕觸碰到他蒼白的嘴唇,觸感冰冷,但深處依然帶有溫熱,淺淺的潤澤溼意,微微刺麻,一點點滲透入內。
我在做什麼?!
猛然坐端正,恢復我應該有的姿態。用勺子給他喂一點水,抹掉所有的痕跡。
他睜開眼,輕聲叫我:“方翎小姐,謝謝你照顧我。”他有沒有發現什麼?即使有,也要裝做沒有。
我尷尬地笑笑:“歐弦,叫我Antelope吧。”
在換藥的時候,我告訴他一個冷冰冰的事實:“歐弦,石珈已經是我哥哥的人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卻看著我說:“方翎,你還不明白,如果愛得夠深,很多東西,是可以不在乎的。”
我指著他手臂上的道道血傷:“要是你永遠不能再彈鋼琴了呢?”
他沉默一下:“石珈,她是我心的旋律。”
我讓Doctor李給蘇汶做成了一個醫療事故。背叛者,方家不容。
歐弦看到我下手,他驚訝,他問:“那你是怎麼對待西鬱的?”他的語言裡並沒有仇恨,奇怪,難道他不恨她?
我說:“我切掉了西鬱的某神經叢,她會忘記過去的一切,永遠不會再想起來,舒藝哥哥改變她的身份為希遇。”我已經不算狠了。
他說:“是麼。”
我從包裡取出一疊琴譜,看著他:“你要是不振作,右手就廢掉了,永遠彈不了鋼琴。”
他說:“是麼。”
琴譜滿病房飛揚,像雪片。“為什麼你永遠都是這樣波瀾不驚!”我按他傷口:“我看你還能不能冷靜!”
他忍痛,汗珠從額頭滲出來,反而笑看著我。那笑容真是好看又可惡。該死!
我放開手。他問我:“石小珈……她是不是已經被送走了?”
我白日夢地想,他尋求安慰地摟住我,甚至,吻。
可是,他沒有。
他說要去海邊看看。
我說:“你真的要去海邊,這個港口,兩年來共溺水死亡四十人,溺水遊客一百一十五仁慈,雷擊死亡跳海自殺三百二十一起。”
歐弦笑笑:“方翎,你的大腦真是一臺精密的儀器,這樣的小數字都記得清楚。”
我告訴他:“嘿,你匹配的斷筋找到了,三十分鐘後,手術就開始,你會被麻醉。”
他說:“真好,謝謝。”
並排躺在手術檯上,我對Doctor李說:“動手。”
後來的後來,他抬起手,靈活自如,微笑對我說:“多虧你,我恢復得這麼好。”
我長袖下的包紮著的左臂突突跳。左臂上的一根筋,被取掉了。
我騙他,是我協同Doctor李做的手術。他感謝地看著我:“你醫術真好,現在一點也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