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英明就毀在這臭小子手裡。哼!
比如今天,他就又突然冒出來了,這麼大的雨,他竟然還好整以暇地帶了傘,擺出一幅及時出現替她遮風擋雨的架勢。他以為他是誰?許仙?可惜她不是凡心大動的白素貞。或者倒是蛇妖又好了,狠狠咬他一口,毒得他十年怕井繩,再也不敢出現在她面前才好。百般慶幸現在她已經下班了,不用聽那幫同事聒噪。不過照例惡狠狠瞪他一眼,“你好像很閒?成天往咱們醫院裡跑,你做哪行的?這麼閒不用上班?”
他答:“我在海軍——現在正休假,艦艇去大修了,全艦的人都放假。”
據說軍隊的福利很好,休假還照發全薪。她無限垂涎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照樣沒好氣,“你休假怎麼天天往咱們醫院裡跑,你有病啊?”
他也不生氣,不過笑容裡不知不覺摻雜了一絲憂鬱,“我倒真心希望病的那個人是我。”他從來笑得像陽光一樣,獨獨此時彷彿有烏雲掠過,她不知不覺地問:“是你的親人?病得很嚴重?”他輕輕點了點頭,她忽然覺得他這樣子很讓人同情,忍不住又問:“住在咱們醫院哪一科?要不要我介紹相熟的醫生替他好好檢查一下?”
他的聲音低下去,“已經確診是鼻咽癌早期。”
她心裡生出憐憫來,親人的不幸比自己的不幸更令人痛心,那是至親至愛的人,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她知道那種無助,只聽傘外的雨嘩嘩落著,急急地打在地上,冒起一個一個的水泡。傘下一時寂靜無聲。
她輕輕咳了一聲,笨嘴拙舌安慰說:“你不要難過,吉人自有天相。”
他倒是極快振作起來:“謝謝,專家也說過手術後到目前一切都還順利,有望不復發。”忽然問她:“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沒帶傘?”
她怨憤不平:“天知道這老天發什麼神經!”話音未落,忽然白光一閃,眼前一花,一個霹靂似乎近在眼前,震得她兩耳中的鼓膜都在嗡嗡作響。
他眼疾手快:“小心!”
她跌跌撞撞被他拖開,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轟然跌落巨大的枝椏,焦煳的味道傳來,那雷竟然劈在這麼近的地方,若是再近一點,她不敢往下想,心中怦怦亂跳,好半天才撥出一口氣,只覺得心驚肉跳。喃喃自語:“可真不能再胡說八道,不然真的會天打雷劈。”他哧地笑了,她只覺得他笑得那氣流癢癢的拂在耳上,這才突然發現自己還被他緊緊箍在懷中,他身上有好聞的剃鬚水與菸草的芳香,她從未曾這樣真切地感受過男子的氣息。心裡就像有一百隻兔子在亂竄,臉上一紅掙開去,他也覺察過來,不好意思地鬆了手。
她不知為何有點訕訕的,“我要回去了。”
他不假思索地遞出手中的傘,“那麼這傘你拿著,你這樣淋回去準會生病。”
她又沒了好氣,“哎!今天我生日耶!你別咒我行不行?”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今天你生日?我請你去吃長壽麵行不行?”
她脫口答:“當然不行!”
他摸了摸鼻子,“那我正好省下五塊錢。”
哼,臭小子,就知道你是虛情假意,她憑什麼要讓他省錢?他成天施那些小恩小惠,哄得同事們全向著他,他天天慷慨解囊地收買人心,她替他省錢做什麼?一個念頭一轉,笑容可掬,“我要吃加蛋肉絲麵。”
加了荷包蛋後的肉絲麵果然好吃,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香!真香!得意洋洋地告訴他:“這附近方圓五里之內的麵館我全部吃過,就這一家肉絲最多、最香,麵條也最實在!”
果真是實在,一碗荷包蛋鋪肉絲麵下肚,胃裡滿滿的,心情也似乎好起來。連天公都作美,雨已經細如牛毛,濛濛地下著,如霧如煙。碎石小街的石子皆是溼漉漉的,路旁有人賣蘭草花,整條街上都浮動著那幽遠的暗香。他停下買了一把送給她,她歡喜不禁,捧著粲然微笑,“好香!”忍不住問他:“是多少錢一把?”
花月正春風(3)
他說:“便宜,才一毛錢。”她喜滋滋地說:“真奢侈,下次不要了。”他的唇角不禁浮起笑意,她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一毛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呢。”他輕聲道:“一毛錢可以買來你的快樂,就值得了。”她忍不住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兩旁的路燈亮起來,他髮梢上皆是細密的雨珠,像是璀璨的碎星,他的眼睛裡也閃爍著星光一樣。
她說:“我媽媽千辛萬苦將我和姐姐帶大,我知道每一分錢都是血汗,都恨不得掰成兩瓣來花,我知道每一分錢都有它的用處,現在姐姐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