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鈞從藏身處略斜過身子,真元凝目,雖在遠處,但接著馮宜真手中燈光,也看見了對面角落裡那人。
咋一看清,程鈞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是那個程錚麼?不是說他和我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什麼模子能刻出這樣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程錚,在他心目中的程錚,應該就像他前世真正年少時的模樣,少年驕傲,意氣飛揚,可能比自己少了幾分桀驁,多了幾分倜儻,畢竟戲子和貴公子的氣質還是多有不同的。但今日一見,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坐在陰影裡的少年,第一眼看上去,只有一個感覺——瘦。瘦的脫了形,因為消瘦,面板變得白中泛青,在月光下顯得十分扎眼。他神采黯淡,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帶著絕望的死氣。仔細看去,還能從這少年的五官中看出幾分清俊的影子,但拜那分死氣所賜,看起來就像個頹廢而頻死的廢人。身上的衣服頹然掛在身上,富餘的像一片麻袋,似乎隨時準備作為少年的裝裹,一起葬入墳場。
程鈞心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這股怒氣也不知道是衝誰發的,但是就是很憤怒,額頭上青筋突突亂跳,想要發洩一番。這種感情來的如此激烈,讓程鈞本人都難以置信——已經很久沒有什麼東西能觸動他的心靈了。
黑暗之中,只聽馮宜真低低啜泣,道:“你……你這是怎麼啦?我上一回見到你,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程錚在角落裡低低的笑了一聲,道:“嗯,是啊,當初我不是這個樣子。上次還是在三個月之前吧?”
馮宜真道:“是啊。三個月之前,你跟我說過,你馬上就要突破入道後期了。你說這個速度是從來沒有的,就算程家不容,你的速度進步得只有更快。你說你將來會成為真人,你失去了程家並不是損失,程家失去了你,才是大損失——那時你的雖然在避難之中,但神采飛揚,一點都沒有頹廢的樣子,現在怎麼了?”
程錚道:“入道後期嗎?當時確實只差一步。不過現在這一步離得反而更遠了。許諾總是很容易的,或許這一步我再也沒機會踏過去了。”
馮宜真搖頭道:“雖然……雖然伯父……但生老病死,總是難免。老人去了大家都經歷過的,即使是傷心,那還是要活下去的。”說到這裡,她也生了一股怒氣,道,“程錚,你這是怎麼了?把自己糟蹋成了這個鬼樣子。我認識的程錚,從來不會頹喪,更加不會自怨自艾,他是最驕傲的,看不起那些自己不知道上進的膽小鬼。就是天塌下來,也能自己頂出一片天來。你現在變了。”
程錚道:“是嗎?當初我以為……我們都以為天塌下來,我們立刻能頂的起來。因為我們還不懂負擔的滋味。真等到千鈞重擔驟然壓下來的時候……我很累,真的很累。”
馮宜真搖頭道:“然後呢,你放棄自己了嗎?”
程錚咳嗽了一聲,道:“我真想這麼撒手啊,一撒手,一把劍,或者三尺白綾,可以洗清自己的罪過,一了百了。可是那也不行,我有必須支援下去的理由。真兒,你能坐下慢慢聽我說嗎?這些天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我想要找個人說說,可是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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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話別
馮宜真聽了此言,尤其是他喚自己作“宜真”,叫的甚是親密,心中一甜,但藉著燈光看著程錚那副消瘦的不成樣子的相貌,心中又是一酸,忙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倒出一枚硃紅色的靈丹,道:“你先吃了他,調調氣息吧。”
程錚接過,卻不便吃,伸手拉住馮宜真的手道:“宜真,你過來陪陪我。”
馮宜真順勢坐在他身邊,道:“二哥,你別擔心,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我在這裡。”
程鈞遠遠地看著,見他們兩人坐的甚是親近,不知要說什麼知心話,只覺得老臉微紅,頗感無趣。有心退出幾步,心中一猶豫,挨著一塊大石後面坐下,閉上眼睛。
程錚嘆了一口氣道:“宜真,你說這話,真叫我無地自容。我也曾跟別人說,別擔心,有我在。今日卻要你來跟我說這句話了。”
馮宜真道:“二哥,我們還要分什麼彼此嗎?你有什麼話,對別人不好說,不願說,不想說的話,儘自對我說。”
程錚出了一會兒神,才道:“宜真,我又害死一個親人。”
馮宜真道:“不要胡思亂想……又?”她早知道程錚的心結在哪裡,這些天翻來覆去,早準備了許多話來寬慰,但是程錚第一句話,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程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