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我聽了七八十遍,等了這麼多時日,怎麼不見那位高僧的人影?我看你們長老多半隻是交代個場面話,就像打輸了架,喊一聲:‘你等著,回頭我就叫人來收拾你。’其實早就跑得沒影兒了。”
小和尚苦著臉道:“倒也不至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或許真有那麼一日呢?再說,和尚沒什麼好玩的。廟裡頭什麼都沒有,早晚都要參禪唸經,苦心修行,不能吃葷,不能喝酒,不能妄語,不能嗔怒……”
小石頭斜眼道:“昨天我還和你一起烤魚來著。”
小和尚連連苦笑,道:“你知道現在我還不是真正的和尚。特殊時期,到時候方丈、長老他們回來,我正式剃度,自然也要守清規戒律的。況且你若真心向佛也就罷了,然而你也不過和你姐姐……”
小石頭站起身,怒道:“我怎麼不是真心向佛了?我要進佛門是我的事,跟其他人有什麼干係?佛門連放下屠刀的屠夫都收,我這個放下獵刀的獵戶他們不收?你也這麼不爽利,我不和你說了,等來年雪化了,我出山去當和尚。”說著手上一提,將魚竿提起來,提著竹簍跳下石頭,把地上的長弓抄起來,往山上就走。
小和尚嘆了口氣,收起揹簍,低聲道:“誰知道這寒冰解凍了,要猴年馬月?”剛要起身回去,卻聽小石頭大叫道:“咦,這是什麼?”
小和尚一怔,提聲問道:“怎麼啦?”
小石頭道:“你過來看,冰裡面有人!”
第八章 山裡有座廟
小和尚聞言,吃了一驚,連忙跑過去,卻見小石頭站在從潭水中瀉出的山溪之旁,神色十分古怪,見小和尚過來,連連招手,道:“快看。”
只見銀白色的冰面下面,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陰影,就像在懸停在半空一般,看大略的形態,似乎是個人形,在上面俯看,如同水中月、鏡中花一般不可捉摸。小和尚忍不住驚歎,道:“奇怪,這是怎麼弄進去的?”
小石頭道:“可說是呢?剛才我路過的時候,正看見這麼一個活寶貝。我開始還以是為什麼東西,卻是個人。看樣子是從河裡漂過來的,正好在這裡凍住了吧。”
小和尚奇道:“上游不是山頂的雪峰麼,飛鳥都上不去,怎麼能無端端漂下一個人來?看這樣子,就算是個人,也肯定凍死了。阿彌陀佛,善哉,咱們把他刨出來,叫他入土為安吧,免得凍在裡頭明年春天隨水化去,成了魚蝦口中餐。”
小石頭問道:“你說怎麼把他弄出來?這冰比潭水那邊的硬上不少,我用來鑿冰的鑿子戳上去,就出了一個白印兒。”
小和尚想了想,一拍手道:“這樣,用火燒。”
小石頭道:“這麼厚的冰,要燒到什麼時候去?”
小和尚道:“不然,我那裡有一個砍柴的斧頭,你這邊堆一個柴堆,一邊兒把冰燒軟了,一邊用斧子咔哧下來,這條溪水就是夏天漲水,也沒有半人深,我看這冰層最多一尺來厚,咱們兩個一個燒一個劈,有一個時辰就也夠了。”
小石頭挽了挽袖子,道:“還是你腦袋瓜好使,我就跟在你後頭出力氣就好了。既然如此,我去找柴火,你去拿斧子,咱們這就動手。”
到底是熱血少年,說幹就幹,小石頭和小和尚兩個一個堆柴,一個刮冰,“卡尺卡尺”,把冰塊上面敲碎搬開,然後一點點的把碎冰茬刮下來,終於漸漸的,那人的臉先露出了出來,兩個人也看清楚了裡面那人的模樣。
小石頭看了一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道:“這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小和尚仔細一看,也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道:“我覺得還是個男的,大概跟咱們差不多大吧。我聽說山外頭無奇不有,有些嬌生慣養的少年公子,長得和美貌少女一樣。說面如冠玉,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不過他臉色顯得這麼白,應該是凍得,這是凍成冰棒兒了。”說著伸手一碰那少年臉頰,愕然縮回手,道:“還有氣。”
小石頭也伸出手去,雖然沒感覺到氣流,但觸手還有溫度在,不由得大感稀奇,道:“凍在冰裡還活著,這人真是命大。咱們快點動手,抬回去說不定還有救。”說著上前又要刮冰,就聽身後有人道:“爾等在幹什麼?”
兩人回頭,只見樹林裡走來兩個人,前面那個是個小道士,十八九歲年紀,面如敷粉,唇若塗丹,相貌也頗為俊美,只有鼻子上凍得微微發紅,一身青色厚棉道袍,腳下踏著暖鞋,手縮在袖子裡,臂彎夾著一把拂塵。後面跟著的,也是個少年,不過十六七歲,身穿厚厚棉衣,縮頭縮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