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的長安各民族的人雜居在一起,各種各樣的服色,各種各樣的口音,簡直無奇不有,他們這點小異常根本就不夠看,別說還包著頭,即使就那麼光著,走在人群裡估計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來到鐵匠鋪的時候,兩人已經自在多了,張裕隔著外衣摸著沉甸甸的腰帶,感覺自己成了有錢人,抬頭挺胸地走在張豐身邊,頗有些莊嚴的意思,進了門便沉著一張小臉大聲衝王鐵匠說:“我們要買一把鐵鍬!”
王鐵匠瞥了他一眼,手上不停,聲音平板地說:“六十錢。”
一百錢並不是一把鐵鍬的價錢,只是鑲在木掀上的鐵刃部分,必須到木器店買一把木掀來,把兩者組合起來才能得到一把所謂的鐵揪,一把木掀二十錢,可這麼一條寸許寬的鐵刃就要六十錢,確實夠貴的。
“太貴了,能不能便宜些?”張裕一本正經地問。這個價錢雖然讓張裕受到一點打擊,但生平第一次懷揣這麼多錢,第一次當上尊貴的消費者,他當然不會輕易退縮。
“不能。”王鐵匠一邊丁丁當當地打鐵,一邊非常乾脆地說。
張裕去看姐姐,卻發現她正在看鋪子裡的鐵器,頓時覺得這樣才真正像花錢的人該做的,於是學著張豐的樣子,有模有樣地參觀起鐵匠鋪的產品。
鋪子裡農具很少,大部分是武器和廚具,而且看起來很粗劣,張豐不知這位鐵匠的手藝屬於幾流,不過現在她也沒什麼挑剔的資格,以她的財力,便是這種貨色也已經是奢侈品了。但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如果有可能,她還是希望能買一把好用的鐵鍬,有些東西買起來貴,用起來並不貴,長遠算真情為反比便宜的東西合算得多。
張豐參觀了一圈,重新回到鐵匠爐附近,看著王鐵匠做完手上的活,才開口道:“我想訂製一把鐵鍬。”
王鐵匠看了她一眼,拿著剛打好的菜刀一邊檢查,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鐵鍬全都一樣,沒什麼好訂做的,那有幾個打好的,你挑一個就是。”
“我要全鐵的,式樣也與普通鐵鍬有所不同,我畫給你看。”張豐說完在鐵器堆裡撈了根不知作什麼用途的細鐵棍,準備把自己想要的鐵鍬畫出來。
王鐵匠審視著張豐,似乎在評估她的購買力,毫不客氣地說:“那可貴得很。”
張豐目光炯炯地望著他,“我把要求和你說一下,然後再討論價格,如何?”
王鐵匠終於扔下菜刀,面對她說:“你說吧。”
王鐵匠的塊頭很大,氣勢很強,張豐被他居高臨下地俯視,不禁有些鬱悶,索性不看他,蹲在地上仔細畫了一把工兵鏟。
王鐵匠跟著蹲下來,看著她一筆一筆的勾出圖形,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尖的?”仔細看了一會,在腦子裡想象著具體的樣子,指著一處線條問:“這裡又是何物?”
“尖鍬挖起土來比較省力。”張豐回答道,“這裡翻卷出一個小沿,腳踏上去助力的時候就不會硌著了,鍬體是這樣凹下去的,大致像……像簸箕一樣,這裡是安鍬把的地方,這裡在背面做一個箭頭形的槽,嗯……作用應該也是為了省力。這把鍬不用做多大,有普通木鍬的一半大就行了,應該費不了多少材料。”
“即便只有木鍬的一半大小,也要兩三個鍬頭的鐵料,何況製作難度也大得多,你真要打的話,最少也得二百錢。”王鐵匠開出這個價,說實在還是很公道的,但張豐仍覺得太貴了,一把鐵鍬,就去了她一半家產,買了鍬以後吃什麼?
“我只有一百三十錢。”張豐作出誠懇的樣子,照她看來,這個減價幅度應該是在合理範圍的,講一講很容易成交。
“那不行,一百三十錢連材料費都不夠,如果你只能出這個價,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請你走吧。”沒想到王鐵匠卻斷然拒絕。
張豐不服氣,看著王鐵匠說:“我付不起錢也沒什麼話可說,但那鐵鍬的式樣是我想出來的,你不能擅自打出來賣給別人。”
王鐵匠皺了皺眉,“你看這樣如何?你付一百八十錢我給你打出來,之外再多打兩把賣給別人,就當抵了你少我的工錢。”
“那不如這樣,五十錢,隨你打多少去賣,怎麼樣?”張豐認真地說。
“那不行,這種鐵鍬既費料又費工,賣得便宜了根本划不來,賣貴了又沒人買,說不定最後連一把都賣不出去呢,到時別說賺回你欠的錢,只怕還得貼更多工錢回爐再造,實話告訴你,若非想看看那鍬打出來之後效用如何,這個價錢我根本不會幫你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