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扇傳出婉儀宮苑門外來:
“好個問心無愧!朕當年念在你思念皇兒的份上,不忍於心,故才將這枚長命縷交還你手上,權當是看在早夭的皇兒面上,念及你還是個人母,讓你有個寄託念想。十餘年來,不想你非但未痛改前非,反而不思悔改,變本加厲在宮中興風作浪!”
垂首看眼被扔回屐邊的那枚長命縷,武婉儀原本已夠蒼白的面容,越為變得面無人色了分,凝視著李隆基滿臉的怒氣,良久,方自嘲般的苦笑了下:“聽陛下言外之意,豈非認定嬪妾就是那翻潭的老黿,唯恐天下不亂?陛下明知這長命縷,之於嬪妾而言,究是意味著甚麼,何故非要在嬪妾心頭上插把刀呢?陛下如此待嬪妾,反不如把嬪妾推出端門,斬首示眾了。”
江采蘋靜聽在婉儀宮苑門外,心下狠狠地抽搐了下,不知是腹中皇嗣牽帶的緣故,亦或是在為武婉儀默哀。不過,就在剛才,聽見長命縷掉地的那刻,江采蘋彷彿透視得見,武婉儀的心,同時也被李隆基摔碎捏傷。這年頭,女人的命運,總是系在男人的恩寵之上,是以,一旦失寵失勢,下場無疑是悽慘的。即便是當年的則天女皇,縱觀其一生,多舛的命途,實則終歸是掌握在男人的手中,命定的路由始至終捏在其所愛、併為之付出真愛的那個男人的手心裡。
現下武婉儀一席話,顯是愈加激怒李隆基的滿腔怒焰,聽似幾近咆哮道:“你這是在威脅朕?別以為朕不忍把你移交宗人府審判,朕是顧念舊情。可朕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說,長命縷何故在江梅妃那!”
聞李隆基發難之詞,江采蘋心頭倏然閃過一抹極度複雜的異樣。好像那枚雕琢的精巧絕倫暖潤滑澤,正面鏨有“長命富貴”、反面縷有麒麟圖案的玉質長命縷,實乃李隆基與武婉儀及其皇兒之間的一樣專屬之物,永不允他人沾手似的。故,李隆基其實是在為武婉儀將長命縷贈送給江采蘋腹中的龍種而暴怒。一瞬間。江采蘋楞是有種自己實為介入者的錯覺
“此乃嬪妾日前贈予江梅妃腹中皇兒留作紀念之物。”
武婉儀的語調,仿乎異常平淡。江采蘋又似乎可以切身體味到武婉儀內裡的傷痛欲絕。
俯身撿拾起地上的長命縷,武婉儀神情微有恍惚的續道:“陛下是否覺得,這枚長命縷乃不祥之物,晦氣?”
斜睨輕輕摩挲著長命縷的武婉儀,李隆基看似嫌惡地撇過頭。作勢轉身離開腳下這處盡是枯枝敗葉當階罩的地方。時下春暖花開的大好時節,四野明淨,整座皇宮處處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奈何唯獨這婉儀宮,格格不入。荒涼至這種田地,置身其中,竟覺陣陣陰涼之氣,嗖嗖襲背。
“陛下!陛下留步!咳,咳咳~”
李隆基尚未扭頭走人。武婉儀已是聲嘶力竭的低喚出聲。許是情緒突兀過激的緣故,並當場劇烈的乾咳不止起來。
“婉儀,切莫動肝火呀。婉儀這身子,可經不起折騰了。”攙扶在武婉儀身邊的翠兒,立即眼疾手快地替武婉儀捶了捶削肩,撫了撫骨瘦如柴的背脊,以便於武婉儀呼吸順暢些。
眼見李隆基腳底也一滯,武婉儀擺手示意翠兒退下,徑自步上前小半步,正對向側身對著其的李隆基,抬首蹙眉道:“陛下,嬪妾待在這婉儀宮,已有十餘年之久。嬪妾這副身架,怕是捱不了多少時日了。日思夜盼陛下來,嬪妾坐等了十餘載,恐難以續候駕十餘載相見一面了,陛下今日既來,可否聽嬪妾訴訴衷腸?它日嬪妾九泉之下,也就無怨無悔別無遺憾了。”
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武婉儀的話,均已說到這份上,再鐵石心腸之人,想必也難以無動於衷。
“陛下,嬪妾自知出身低賤,伴駕的時日裡,從未曾生過奢貪之念。”武婉儀言之切切,似乎陷入往昔懷綽之中,“嬪妾當年不過是武惠妃身邊的一名婢子,若非陛下那夜醉酒,錯把嬪妾當做武惠妃,豈有嬪妾的今日可言?”
李隆基龍顏一變:“你是在怨艾朕與貞順皇后了?”
江采蘋心中一顫,著實不知,原來武婉儀與已故的武惠妃,箇中淵源如是甚深。但聽李隆基的口吻,卻是偏寵於武惠妃,站在武惠妃一邊的。
武婉儀不無恍惶的搖搖頭:“嬪妾不敢。武惠妃待嬪妾,不薄。陛下難不成忘卻,當武惠妃得知嬪妾已是陛下的人時,非但未追責嬪妾,反而誠懇陛下加封嬪妾為婉儀之事了嗎?僅就於此,嬪妾何怨之有?武惠妃著是大度”
“朕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你好自為之!”李隆基正色打斷武婉儀,語畢提步即走。坦誠講,往事歷歷在目,可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