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林轉過身,靜靜看著他:“大叔,您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老子記不清了。”這小兔崽子曾經說過什麼,霍震西早忘了。
張幼林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過,您要是欺負我,我就趁您閉眼睛睡覺的時候把馬桶扣在您臉上,除非您不睡覺。”
霍震西舉著拳頭的手猶豫起來:“你想把屎尿扣在我臉上?他媽的,你怎麼能想出這種陰招兒來?誰教你的?”
“沒人教,自己琢磨的,誰讓我打不過您?要是我再大個七八歲,哼……”
“你能怎麼樣?”
張幼林瞪著霍震西:“我把您的門牙打下來!”
霍震西自找臺階地放下了拳頭:“行,小子,你有種,老子不揍你,省得別人說負小孩兒。”
“您怕了?怕我用馬桶扣您?”張幼林的話裡頗有挑釁的味道。
“懶得和你小孩子計較,老子怕過什麼?”霍震西閉上了眼睛,心想,這小兔崽子,還甭說,有那麼點兒意思。
都一處飯莊內的一個雅間裡,張李氏和張山林坐定,他們來早了,莊虎臣還沒到,林滿江在門口迎著。
張李氏嘆了口氣,自然又提起了兒子的事:“山林呀,你說幼林這事兒可怎麼辦呢?我就這麼一個兒子,雖說出息不大,可我還得指著他續香火,幼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對得起你大哥呀……”張李氏的眼淚又下來了。
“您彆著急,這件事兒我琢磨好幾天了,要說難也不難,就是得花銀子打點唄,要是擱在以前手頭兒寬裕的時候,那不算什麼,可眼下咱家生意不景氣,實在沒有銀子啊。”張山林說的是實情。
張李氏擦了擦眼淚:“山林,咱家的情況我知道,照理說我房裡的事不該讓兄弟你操心,可老爺子留下過話,張家兄弟不得分家,是窮是富都得在一起過,所以這件事還是得由兄弟你來操持,眼下幼林在大牢裡度日如年,咱總得想點兒辦法不是?”
張山林試探著問:“咱爸的那兩張書畫能不能先拿出來救救急?”
“你又來了,我告訴你,這絕對不行,我答應過咱爸,就是再難也不能賣,更何況這裡面還有鄭家的一半兒,我們根本沒權利賣。”張李氏的語氣很堅決。
“我不是說賣,咱能不能把書畫送到當鋪先押點兒銀子?”
“那也不成。”
張山林氣急敗壞起來:“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你兒子還在大牢裡,過幾天一開堂,鬧不好就判個監候斬,你這當媽的要是看得下去,我倒也沒什麼。”張山林氣哼哼地站起來,剛要往外走,林滿江陪著莊虎臣進來了。
大家寒暄幾句,堂倌上了菜,張李氏端起酒杯:“今兒個咱們是歡迎莊先生,大家要喝得盡興,這杯先幹了!”
四人碰杯後一飲而盡,林滿江又一一滿上。
莊虎臣端起酒杯對張山林說:“張先生,以前我在茂源齋時……做過一些對不起張先生、對不起松竹齋的事,想起這些,我很後悔,也希望張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我以前的過失,虎臣今天給您賠罪了!”
張山林也端起了酒杯:“莊先生,此一時彼一時嘛,過去的事兒不提了,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來,我先幹了。”說罷張山林幹了一杯。
“張先生能不計較過去的事,虎臣感激不盡,大夥不計前嫌,拿我當朋友,我莊虎臣今後一定盡心盡力!”莊虎臣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張李氏站起來:“來,咱們為了松竹齋,舉杯!”
“且慢!”莊虎臣放下了杯子,他看了看各位,說出了一句讓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話,“松竹齋很快就不復存在了。”話一出口,張李氏、張山林和林滿江頓時部愣在那兒了,半晌沒人搭腔。
一溜兒山來噢喲喲兩溜兒山,
腳戶哥哥我出了嘉峪關,
大羊離開了羊群了,
滿山裡跑集的羊羔沒吃的奶了,
腳踩上這大路喲,心裡把你牽……
牢房裡,霍震西背靠著東牆,坐在地鋪上深情地唱著他故鄉的民歌“花兒”。霍震西進來快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弟兄們和家裡人都怎麼樣了,他惦記他們。
……每日裡牽,夜夜的晚夕夢見,
指甲連肉離開了,我離開了你,
把鴛鴦活活地拆開了,
一溜兒山來噢喲喲兩溜兒山,
腳戶哥哥我出了嘉峪關……
霍震西的嗓門大得出奇,整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