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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掌櫃怎麼說?”
蔣志文有些為難,他沉吟片刻,輕聲說道:“莊先生,我說了您別生氣,陳掌櫃說,哦,原來如此,看來我得查查墨的進價了。”
莊虎臣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幾下,他一聲不吭,扭頭便走。蔣志文在後面喊著:“莊先生,莊先生,我可什麼都沒說啊,您別往心裡去……”
陳掌櫃正坐在茂源齋前廳的太師椅上吸水煙,莊虎臣氣沖沖地走進來: “掌櫃的,我有話要說。”
陳掌櫃擺擺手:“有事兒一會兒再說,你先帶夥計們到庫房倒騰一下宣紙,這兩天天氣潮。”
“不行,我現在就得說,不然我心裡堵得慌。”莊虎臣站著沒動。
陳掌櫃拉下臉來:“好好好,你說!”
“掌櫃的,我在茂源齋幹了幾十年了,乾的怎麼樣,您心裡有數兒,我心裡也有數兒,您要是信不過我也沒關係,和我明說,我走!可您不能在背後壞我名聲!”莊虎臣顯得很激動。
陳掌櫃一掂量,心裡就明白了。他站起身,走到莊虎臣身邊,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哦,虎臣啊,看樣子你是見了蔣志文了,這裡面……恐怕是有點兒誤會,你別聽他瞎搗鼓,我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你?”陳掌櫃又耍起了老把戲。
“別價,咱還是把事兒搞清楚再說,湖筆的賬您是核實了,下面就是進墨的賬,您也就勢一塊兒查清楚,我呢,先回家歇著,隨時等您的信兒。”說完,莊虎臣義無反顧地走出了茂源齋。陳掌櫃追出來,說了些什麼,莊虎臣一概沒聽見。
松竹齋裡,林滿江正在整理貨架子,莊虎臣陰沉著臉走進來。林滿江迎上去,試探著問:“虎臣兄,今兒個是怎麼啦,跟誰生氣呢?”
“滿江兄,麻煩你轉告一下張家,就說我想好了,願意到松竹齋來,當個小夥計也行!”聽到這話,林滿江喜形於色:“虎臣兄,我就知道你會來!”林滿江正要拉他到後面坐坐,莊虎臣卻轉過身,一聲不吭地走了。
牢房裡,霍震西懶得搭理這新來的小兔崽子;張幼林呢,也算知趣,儘量不惹這位動不動就想把他宰了的西北漢子,倆人相安無事地度著日子。
那天下午,張幼林剛睡醒,他爬起來,正在舒坦地伸著懶腰,霍震西斜躺在稻草地鋪上,百無聊賴地投過來目光,臉上滿是嘲弄的表情:“喂!你小子胎毛還沒褪乾淨,怎麼也進來啦?”
“他們說我殺了人。”張幼林回答得滿不在乎。
霍震西蹦了起來:“什麼?殺人,就你還敢殺人?他媽的你不說實話我捏死你!”
霍震西惡狠狠地盯著張幼林,他最見不來那種滿嘴裡跑舌頭的人。
“有個潑皮無賴找我的茬兒,朝我撲過來,我閃開了,他腦門磕在臺階上,就這麼死了。”
“我說呢,就憑你,再給你幾個膽子也沒膽量殺人。”霍震西坐回地鋪上,心想,原來也是個受冤屈的人。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再看張幼林的時候,目光和語調中都有了些許的柔和:“我說,看你穿戴像是個少爺,你爹是幹什麼的?”
“在琉璃廠開南紙店的。”
“你這點事兒好辦,讓你爹花點兒銀子把死人家屬的嘴堵上,再給衙門裡的書吏使些好處就行了。”
“大叔兒,您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張幼林好奇地看著霍震西,這是目前他最想知道的。
霍震西突然又露出一副兇相:“你管老子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就你話多是怎麼著?給老子把嘴閉上。”
“您這個人真沒意思,動不動就翻臉,我不跟您說話了。”張幼林也生氣了,他索性轉過身去,把後背留給了霍震西。
霍震西本是遭人陷害入獄的,一想起這事心裡就窩火,不過,也犯不上跟一個孩子過不去。他挪了挪身子,語調有了明顯的緩和:“誰讓你沒大沒小的?那是你該問的嗎?”
張幼林沒吭聲。
霍震西又問:“琉璃廠我經常去,你家那南紙店叫什麼字號?”
張幼林仍然沒吭聲。
霍震西怒了:“老子和你說話呢,耳朵裡塞驢毛啦?說!”
“我不和您說話,您這人屬狗臉的,說翻臉就翻臉,我懶得理您。”張幼林毫不掩飾對這位大叔的不滿。
霍震西狠狠地舉起了拳頭:“我看你小子又欠揍了,敢這麼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