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不得已在淳安、建德決了口子,淹了一個半縣,救了七個半縣。當時就有馬寧遠、李玄他們的供詞,早已定了案的。現在那幾個人都斬了,浙江又扯出另外一個說法,牽扯了嚴世蕃牽扯了楊金水,這都可以慢慢查。但牽涉到胡宗憲怎麼辦?東南在打仗,幾千人和幾萬倭寇在打,總不成這時將胡宗憲也檻送京師明白回話,讓倭寇把浙江都佔了!”
嚴嵩手裡捏的就是胡宗憲這張牌,這時卻被呂芳打了出來,心中更是篤定,反而說道:“此事與胡宗憲絕無關聯!也無需扯上宮裡的人,要查就查嚴世蕃吧。”
一再地跟浙江打招呼,浙案不能牽扯這些事情,可這兩份供詞白紙黑字偏把事情都牽扯上了!趙貞吉在幹什麼?譚綸在幹什麼?難道連兩個知縣也管不住?徐階這時也已經心亂如麻,偏偏一時又無法探知究竟。呂芳瞞著皇上,拿著這兩份供詞這時來見自己和嚴嵩,擺明了是懷疑上了自己和裕王、高拱、張居正指使趙貞吉、譚綸為了倒嚴有意攪亂朝局。這一疑要是疑到皇上心裡,那倒的絕非是嚴世蕃,更不是嚴嵩,而是自己,只怕還會牽涉到裕王。辯白,此時自己必須立刻辯白!
想到這裡徐階望著呂芳也望著嚴嵩沉重地說道:“這兩份供詞是陪審官海瑞主審,陪審官王用汲記錄,並無趙貞吉和譚綸的署名。這不正常。我贊同呂公公的說法,這樣的供詞萬不能呈交皇上。不僅不能牽扯胡宗憲,不能牽扯楊金水,嚴世蕃也沒有理由牽扯。司禮監內閣應該立刻責問趙貞吉、譚綸,案子怎麼會辦成這樣!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這個態表得如此堅定,呂芳自然滿意,嚴嵩也慢慢望向徐階,眼雖昏花,裡面卻透出審辨真偽的神色。
徐階:“司禮監的廷寄有呂公公安排。內閣的廷寄如果嚴閣老不好寫,由我來寫。”
這就無需再說了,呂芳伸過手將自己那半杯酒倒進了徐階的半杯酒中,徐階那半杯酒也就成了滿滿的一杯酒。
呂芳:“話說到這個分上,咱家也表個心意。嚴閣老幾十年喝的都是一杯酒,那就是皇上這杯酒。徐閣老難些,既要喝皇上的酒又要喝百官的酒,兩杯酒不好喝啊。還是同喝皇上這杯酒吧。二位閣老都喝了吧。”
徐階之尷尬實難名狀,眼睛望著面前那杯酒,卻不知如何去端它。
嚴嵩這時已半閉著眼,顯然在等著徐階端起那隻酒杯。
呂芳:“二位閣老是不是認為咱家的杯子是空的,因此不願喝了這杯酒?”
兩個人還是沉默在那裡。
呂芳:“二位閣老都是家大業大五福全歸的人,咱家沒有家,認了好些乾兒子都是假的。楊金水已經在押往京師的路上,到京后皇上就會審他,那時咱家只怕連空杯子都沒得端了。可大明朝眼下不能沒有嚴閣老,也不能沒有徐閣老。只要二位閣老和衷共濟,天下就亂不了。二位閣老就算不為了自己的身家,為了皇上為了大明朝難道還不願意喝下這杯酒嗎?”
徐階雙手慢慢捧起了酒杯,舉向嚴嵩。
嚴嵩也端起了酒杯,對向徐階。
呂芳的眼緊盯著,兩個人都把滿杯的酒喝下了。
呂芳笑了,帶著苦澀:“這幾日宮裡的坎我去過,說什麼也得保住二位閣老。還望二位閣老這幾日誰都不要見,你們不發話,底下的人就不敢鬧騰!”
玉熙宮精舍
呂勞這一坎只怕是很難過去了。
這時玉熙宮裡已經沒有了黃錦,也沒有了那隻腳盆,跪在蒲團前的是陳洪。
嘉靖適才對黃錦那副輕鬆調侃的神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張臉比身邊那座銅磐還要冷硬,在等著陳洪回話。
陳洪只是趴著,反正嘉靖,也看不見那雙眼,他不停地在那裡轉悠。今日這一番奏對,不是一步登天,便是一腳深淵,他準備賭了。可怎樣賭,那顆心已經提在嗓子眼上了。
“不回話,就不用回話了。”嘉靖的聲音比臉還冷,“滾犢子吧!”
“回主子萬歲爺!”陳洪裝出十分驚惶,頭卻反而埋得更低,“奴才這就回話,如實向主子回話。只是望主子體諒老祖宗也是一片苦心……”
“什麼老祖宗!”嘉靖吼了,“誰的老祖宗!我大明朝只有太祖成祖才是老祖宗,你們哪裡又找來個老祖宗了!”
陳洪心裡顫著發喜,聲音也就顫得十分自然,連著磕了幾個響頭:“奴才糊塗!奴才渾球!奴才這就將這張臭嘴撕了!”說著硬是狠狠地掐著自己的嘴使勁一扯,那血便從嘴角流了出來。
“不要裝了!”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