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見了正中屋脊屋簷下“御醫堂”那塊斗方木牌。
太醫院南院御醫堂
明朝的太醫院分北院和南院,北院設在大內專供皇上和後宮妃嬪請脈治病,南院就設在禮部側旁,可供外藩使節和資深大臣醫病。用藥一律由人內御藥房供給。
去年臘月二十七在西苑禁門外好些官員捱了毒打,傷勢輕些的被抬回了家,以李清源為首十幾個傷勢極重的,或打破了頭臉,或打折了手足,經徐階請旨被抬到了這裡,安放在十幾張病榻上,由御醫給他們醫治。
手足上了夾板的官員這時固然動彈不得,打破了頭顱或肋骨的官員這時也依然轉動艱難,一個個平躺在病榻上,全都望著黑壓壓的屋頂,每雙眼睛裡都是傷心絕望。
這時當值的兩個御醫和兩個藥工也都不吭聲,只是不時在那十幾只冒著火吐著氣的藥罐前揭開罐蓋看看火候。整個御醫堂和這時的玉熙宮一樣一片沉寂。
玉熙宮大殿內
大銅壺的滴漏聲越來越響。低頭緊盯著滴漏木刻的陳洪猛地抬起了頭,快步走到大殿門口,做好了準備發令的手勢。
徐階那些官員都挺直了身子。殿外大坪裡兩班道眾都拿起了法器仙樂。
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陳洪那隻高舉著的手,只等那手往下一按,便山呼萬歲,鳴鐘奏樂。
陳洪高舉著手,左耳簡直都豎得拉長了,單等精舍裡那銅磬一響。
玉熙宮精舍內
黃錦兩眼直著,銅壺木刻上“酉”字的最後那一道木刻已經浮出水面,“戍”字透過水麵已經能看見了。
黃錦強堆出滿臉笑容從銅磬中捧出那跟磬杵高高舉起,雙腿朝嘉靖跪了下來:“天地吉時良辰,奴才啟奏主子萬歲爺起駕!”
嘉靖將放出去的那點白光收回來了,收到了印堂穴,那白光又漸漸隱去了。他慢慢睜開了眼睛,望向黃錦捧在自己面前的那根磬杵,卻一動沒動。
銅壺的滴漏聲更響了,嘉靖依然一動不動,黃錦感覺到銅壺裡滴下的每一顆水珠都落在自己的腦門上,那水珠又變成了汗珠從他的髮際沿著臉流了下來。
嘉靖終於慢慢伸出了手,抓過了那根磬杵,瞟了一眼身側的銅磐。
黃錦滿臉堆著緊張的笑。
可嘉靖突然舉起磬杵往地上一摔!——可憐那根磬杵,立刻斷成數節,好些碎片進濺起來!
黃錦跪在那裡眼睛都直了。
玉熙宮大殿內
只聽到裡面有一聲響,陳洪那隻手剛要往下按,虧他立刻又停住了——面露驚愕之色。
那一聲跪在門邊的徐階等人也聽見了,不是銅磬在敲,而是砸碎東西的聲音,所有人都驚愕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精舍那個方向。
從大殿的大門可以看到,靜候在大坪裡那些人眾也都驚愕在那裡。
一切又都歸於沉寂,只有漫天的星斗在閃爍著,只有那上應天罡下應地煞一百零八隻燈籠在閃著亮。誰也不敢動,誰都在等著,等著下面發出的不知是什麼聲響。
玉熙宮精舍內
嘉靖從抽中掏出一份不知何時早已寫好的御旨朝跪在地上的黃錦扔去:“出去宣旨!”黃錦醒過神來,連忙捧起那道御旨,磕了個頭,爬了起來,踉蹌著向精舍外走去。
玉熙宮大殿
陳洪終於聽見了精舍傳來的腳步聲,接著看見黃錦走了出來。
陳洪立刻迎了過去,壓低著聲音:“怎麼回事?”
黃錦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向殿門,走出殿門外站在那裡。
玉熙宮大殿外
無數雙目光都投向了站立在殿門口的黃錦。黃錦何時有過如此大的氣場,這時站在那裡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黃錦展開了聖旨:“上諭!”
“萬歲!”所有人立刻有了反應,同聲答了這一聲,原本跪著的大臣都趴了下去,原本站在大坪上的人都跪了下去。
陳洪本還在殿內門口生黃錦的氣,這時也只好在殿內跪了下去。他身後滿殿捧著御物的太監們都跟著跪了下去。
黃錦事先也不知道這道旨意裡的內容,顫聲讀道:“朕御極四十有五年矣!敬天修身,臥不過一榻,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廣廈千間避而不居,思天下尚有無立錐之民也。故遷居西苑,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風雨而已。奈何建一萬壽宮一仁壽宮竟遭天下詬病,百官竟無一人上賀表者。且以野有餓殍官有欠俸遷怨於朕,朕之德薄一至於斯乎!朕將